言讫,那帘子撩开,他散着外袍立在她面前来,不怀好意地笑着,“给我系衣带。”
梦迢仿佛做贼被拿住,只得任其宰割了。她逐寸低下脸去,抬手揪住他两条衣带子,不服气地剔他一眼,“贪生怕死,人之常情嚜。”
“人总是难免一死的。”董墨慨叹一句,垂眼看她的手,那对手哆哆嗦嗦的,总也系不好。他便又笑,“你在怕什么?”
潮热的吐息很近,吹在梦迢额角,连她整张脸也熏得滚烫。她一怄气,就丢开手,“我不系了,你自己系!”
她一径回到榻上,赌气似的挨着墙根,将下颏搁在膝盖上头,不去看他。
董墨系好衣带过来,歪着脸容她思想一会,又搂住她,“你说那只鸟,它要是肯试着飞一飞,谁说注定就会摔死呢?说不定底下有只手接着它。”
梦迢抬起脸,一面试着去相信,一面又总是前怕狼后怕虎地多虑。尽管谁都明白这些道理,却不见得谁都能活得畅快淋漓。
但在此刻,她好歹明白了一点,她无底洞似的阗不满的欲望只不过需要一点爱来弥补,或许是很多的爱。
她仍旧红着脸,却敢抻起腰拥住他,把一点泪星蹭到他肩上去。
董墨险些给她扑倒,一只手撑住榻,一只手环住她的腰,将她环得紧紧的。他说:“不急,慢慢想,我等你。”
作者有话说:
第44章 万事非(四)
后来梦迢仔细回想, 那天的确是有些征兆的。晴丝细软,东风缠绵, 名园花正好, 飞莺轻呢喃,盛光已至销魂处,莫怪明朝即断肠。
毕竟世路荣枯, 千古兴亡。
那日巧是十四,家中宴客, 请的罗同知并盐运司两位大人, 设在傍晚开席, 以便众人入夜赏月行令。孟玉往别家去送节礼, 梦迢晨起也应酬了两回女客, 下晌好容易得空, 又走到银莲房里去叮嘱她两句晚上应酬的事。
愈近时辰,银莲愈有些浑身不自在, 这会便抱着琵琶在榻上合弦,总觉音不对,娥眉急得紧蹙, “太太, 我怕我不会说话, 得罪了客人。”
梦迢原就要走的, 又回身坐在榻上宽慰她,“怕什么,那姓罗的与你老爷又不是一个衙门的人, 既不是他的上峰又不是什么高官, 不过是与他有些买卖上的往来, 就是不留神得罪了他, 他也不敢怎么样,你老爷晓得对付他。”
“既如此……”银莲前些时还豁出去似的坚决,这会却倏地怕起来,恨不能将四肢皆缩回腹里去,“既如此,我能不能不去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