梦迢拣起里头一只金嵌红宝石宽镯,扭头回望老太太,“娘,这些东西也是人家送来的节礼?”
“啊,就是方才那位主簿家的老夫人送来的。”
这镯子一瞧就价格不菲,梦迢搁回去,款款捉裙过来,“一个主簿,哪里来这些钱打这样的首饰?就是有,自家留着还来不及,还赶着送人?”
老太太正嗑瓜子,朱红唇间衔着点黑瓜子壳,她呸呸吐了,搭来脑袋,“哪里是他家送的?实话告诉你吧,这是上半月书望办的一宗官司。有个姓林的财主打残了个人,叫人拿到衙门去了,押了好些日子。他家里想通个门路,托主簿家来找我说和。白送来的,难道我不收?”
“您收了,怎么对书望交代?”梦迢淡淡凝眉,“书望不是那样受贿徇私的人。”
“哪用得着对他交代?我只把这些东西,送与县丞家一些,县丞就晓得放人了。衙门事情多,许多事都是县丞管着,也不必给书望知道。”
辩其意思,倒不像是头回做这事了。梦迢渐把额心深攒,劝道:“您这是借着书望的势发自己的财?真是什么银子您都敢伸手捞,您老人家也太不省事了。”
“唷,你又充起好人来了。”老太太拍拍手心,闲淡地呷了口茶,“怎见得我是借他的势呢?我可不单是县尊老爷的丈母娘,还是布政司参政的丈母娘,怎的,你要到玉哥儿跟前告我一状?”
仗着孟玉发点财倒不要紧,横竖孟玉也不是什么清白之身。可柳朝如一向两袖清风,在官场半点便宜不沾,却无端端背了黑锅。梦迢思来,横竖看不惯,又晓得劝她不住,便辞将出去,想着要提醒柳朝如一声。
正巧软轿在巷子里撞见柳朝如,梦迢叫停了轿,撩着窗帘喊他,“书望,你站一站。”
柳朝如忙转来作揖,“没瞧见太太过来。怎么不多坐会?梅卿滞留在马通判家中与他家太太说话,不时便回来,你等一等,一道吃个团圆饭。”
“我不吃了,家里也要开席。”梦迢朝巷两头望望,抑低了声,“我娘是个见钱眼开的性子,你想必也有些了解。她老人家,什么钱都敢赚敢花,这一点上倒同梅卿是一样。我知道你孝顺,可你也堤防着她些,她背着你,不知收了多少昧良心的钱。虽然都是些宽手抬脚的小事,可哪日要撞见什么大事,岂不是你吃了亏?你也真是的,管管她们呀!”
一席话说得柳朝如渐渐转神,凝重拱了拱手,“多谢太太提点,我知道了。”
梦迢丢下帘子,吩咐起轿,等柳朝如想起来有话要告诉她时,轿子已踅出巷口了。
轿至平安街上,梦迢倏地叫停轿下来,吩咐小厮:“你们先回家去,我这里要去拜访一位曹大奶奶,老爷问就说我晚饭前归家。”
“远不远呢?小的们抬太太过去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