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可悲又可笑,孟玉乃至银莲这两位局中人的喜怒哀乐,仍然受着她的牵绊。
时过境迁,眨眼便是二月中,梦迢果然操办起小公子的满月酒,因孟玉不在家,不好大排筵席,只邀几个要好亲友来略坐坐。
这一忙,十分有个大家夫人的端庄贤德样子,引得下人口里称赞,暗里却猜不透。她那一副好心情也不知哪里来的,小妾产子,倒将她喜得那样。
追究起来,连梦迢自家也不知道,只觉春意烂漫,花时将到,心里荧荧地闪烁希冀,芦苇地里的萤火虫一般,在黑漆漆的一隅亮起来,哪怕微渺。
这日拟了帖,乘轿往柳家去请她娘与梅卿并柳朝如,没曾想下轿在门首撞见董墨。他未乘车马,独身一人,穿着件墨绿的袍子。梦迢一眼认将出来,这袍子还是她那年给他做下的,心里便是一阵暗喜。
董墨也瞧见她,积攒了多日的恨意又霎时委顿。真是世间怪事,都说因爱生恨,爱一个人,受她欺骗,得不到她,就恨不能杀了她。
可他的恨意,怎么就带着点缱绻的窝囊,总提不起狠劲?
但他面子上还是很要尊严地,将梦迢冷瞥一眼。见她底下穿着桃粉的裙,上头绾色长衫,那绾色有些若有似无的粉,脸又很白,像朵待开不开的花骨朵,坚持等在枝头,等春天来哄着她开似的。
谁要去哄她?董墨是决计不肯将就她的,腿一迈,先一步跨上门去。梦迢在后头提着裙,望着他冷漠的脊梁骨轻微诧异。想起上回打他的事,就很快原谅了他的冷漠,跟着进门。
柳朝如正由正屋里出来,乍见二人,也是一番诧异,面上不显,迎来作揖。董墨是他请来商谈公事的,两人自到正屋小书房里说话。顷刻见梅卿与老太太出来,踅到老太太屋里说话。
伺候老太太的妈妈上了茶,母女三人关在屋里。梦迢在榻上坐着,笑说:“娘这屋子怎的有些闷。”然后推开了窗。
“哪里闷?”老太太在对面皱着鼻子嗅一嗅,展开眉头,“噢,你不熏香,我这屋里熏了些檀香,味道浓了些。你在替银莲那孩子办酒?”
“正是为这个来的,定下后日,一应都齐备了。请了个班子唱戏,你们也去热闹热闹?”
“玉哥儿不在家,你急吼吼的乱忙什么?你摆这席面,男客谁应酬?”老太太端了碟点心在她面前,嘴里埋怨着。
梦迢笑道:“并没有摆什么大排场,就是来请你们一处吃顿饭。要排筵席,还得等玉哥回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