瘦梅谢尽, 花柳精神,梦迢给小公子办满月酒, 因孟玉不在家, 不便招呼男客,只请了几位素日常来往的夫人奶奶坐席听戏。
那日是在东园一间亭子里开设的席面,四面春色大好, 对着黄橙橙的日头,自然是钗光流露, 宝翠溢彩。就连梦迢吩咐银莲抱着孩儿出来, 也插簪戴翠的, 打扮得贵妇人一般。
梅卿心里嫉羡, 眼中发热, 偏她近日穷了, 为了裁几身时兴的好衣裳穿,不得已典了两件首饰。又为孩儿的满月酒送礼, 她不甘落人下风,融了个八两重的金花冠,给小公子打了个长命锁。
且不论别的, 只说巷里住着的衙门内的家眷登门, 她摆碟子请客, 样样要比别家风光。因此七七八八的开销不少。
到三月里打开妆奁一瞧, 还剩几件好头面,都是她素日最爱佩戴的,万万舍不得再典。偏赶上有位钟大人家的夫人过生, 要送礼, 手上还缺个五十两使。
这时想起来要问人借, 走到孟家去, 却听说梦迢为着彩衣的婚事出门去了。不得已,去往银莲屋里。
银莲正逗弄小公子玩耍,见她来,忙将孩儿交与奶母,请她榻上坐。梅卿吃了半盅茶,横不是竖不是的,总是开不了口。
银莲见她面露难色,便问:“姑娘是有什么为难事么?太太今日不在家,或可以对我说,我能帮得上的必定不推迟。”
那鬓上歪着一点珠光,将梅卿的眼晃了晃,又见她穿着月魄苏罗长衫,大红妆花绫子做的裙。梅卿心内很不是滋味,又想不能叫这些人瞧扁了,也就云淡风轻地笑笑,“我能有哪样事情?姐不在家,我就到你屋里来坐坐。钟家的夫人没几日过生辰,正布置席面呢,请我去参详参详,我这会也该往她家去了。”
这事情也就没能再开口,隔日再来,梦迢倒是在家,只是不知为什么事情,才进了远浦居的洞门,在廊下就听见她抱怨,“什么了不得的主簿,我登门去见他就罢了,他明知我去,还往衙门里去!豁、我明日再要去,非要瞧瞧他是个怎样的风流人物,要有一点配不上,彩衣,咱们另拣一个!”
原来是为去访彩衣那位说定的主簿相公,两方交涉了昨日去,可梦迢昨日去,那主簿偏被叫到衙门里去了。梦迢在他家里坐了半日,受他父母款待,倒是将他家的底细摸得清楚,唯有这主簿,没见着相貌。
她算是白跑了一趟,心里自然有气。梅卿在门外听了一会,联想到是彩衣的婚事,便袅绕地笑将进去,“姐把他叫到家里来问话就是了,还亲自跑他家去做什么?费腿脚精神的。”
梦迢见她进来,将火气暂敛,脸色仍然不好,拂裙坐到榻上去,“什么风把你吹回来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