银莲踟蹰少顷,眼皮一垂,有些难为情地把嘴皮子咬一咬,“我是为玉哥的事情来的。前些时候,玉哥忽然对我说,恐怕在官场上有些什么变故,告诉我说,要是出什么事,就带着孩子回云生巷里去居住。我虽然不懂官场上的事,可他这样讲,谁还猜不出来是有大事?他的性情您也知道,我也不敢多问他,只好来问问姑娘。”
“问我?”梦迢淡淡笑着,在窗户投进来的一片晴波里,缥缈意远,“我哪能知道他们官场上的事情呢?你还真是问错了人。”
“我听玉哥说起,是董大人在管这宗事……”银莲把脸一低,下定决心,又抬起来,“姑娘,我想既然是董大人管着玉哥这桩事,是好是歹,必然是董大人说了算。姑娘在董大人身边是说一不二的,求姑娘帮着说句话,求个情。”
梦迢乔作大惊,“这些事我哪里好管呀?我自从到这里来,再不过问那些场面上的事情了,什么官呐爵的,我一概都不议论。章平也不喜欢我问这些事。再者,你替我想想呀,我与孟玉做过几年夫妻,为他的事我去求章平,章平怎么想?别说不答应,反倒惹出他一腔火出来。于孟大人,反而不利了。”
银莲知道她这是推诿之词,既然来这一趟,又开了口,索性横下心来,一再央求,“姑娘,我也是犹豫了好些时候,才壮着胆子来向姑娘开这个口。姑娘不看别的,就看在福团的份上,帮着说句话吧!”
梦迢实难搭腔,把面色硬一硬,端直了腰,“银莲,你前头帮过我一回,按理说,我该还你这个情。可这件事上,我实在没法子。”
银莲顷刻泪如急雨,捉裙跪到梦迢跟前,“姑娘就帮帮忙,就看在与玉哥从前的情分上,也不费姑娘什么事,就是一句话。姑娘说了,成不成的,来世我都当牛做马报答姑娘!”
一齐在孟家住了那些时候,银莲倒从没求过梦迢什么。梦迢垂眼看着她,也不知她哪里来的这些眼泪,这股痴情。可见女人与女人也不一定是同病相怜。
晓得她爱哭,哭得没了泪,自然就好了。梦迢也不去劝她,由得她哭,将一双幽静的眼瞥到了别处,只管冷心冷肺地说:“你这是强人所难,我一个妇人家,哪里管得了官场上的事。要如此,我不如索性做官去了好,还在这里坐着做什么?”
也是合该有事,偏这时候蔻痕与秋生过来。秋生呢,是听见董墨在家睡午觉,还当没出去,便过来寻他说话。
蔻痕则是为将近节下,为着他们夫妻在这里,清雨园里恐怕要大操大办,劳人伤财的,她先来打个招呼,叫梦迢不要费事麻烦。
这两口并肩走到场院里便听见屋里呜呜咽咽有人在哭,满嘴里喊着,“求姑娘可怜,姑娘念念旧情,姑娘从前的本事我是知道的,要不是您帮着谋划应酬,玉哥未必到得了今天的位置。您与官场上这些大人打交道的手段,只要肯拿出一点来帮帮忙,玉哥兴许就能捡回命来。”
蔻痕起初只当是梦迢在打骂丫头,这会细细一听,很有些不寻常,再攒眉一睃,丫头们又都在廊下坐着,里头又是谁在哭嚷?便将斜春叫到跟前来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