曹氏摁着帕子,哑声看向谢瑛:前两日六郎喝的汤药,是筱娘割破皮肉取血熬的,她怕你胡思乱想,便瞒着不让告诉你。
如今只差最后一步,若不赶快,前面割的血便白流了。
瑛娘,她是真的想救六郎,你..你便成全她吧。
声音哽咽,说完便扑过去扒着云彦,鼻涕眼泪纵横,嘴里含糊不清叫着:六郎,我可怜的孩子。
谢瑛笑了下,胃里一阵恶心。
她咬牙站定,视线逐渐模糊,随后便在他们的注视下,走到案前拿起笔来,纸上字迹愈发看不清楚,恍恍惚惚如同细密绷紧的网子,勒的她透不过气。
她顿了顿,方要落笔,便被人从后抱住腰,细嫩的声音带着哭腔,嫂嫂你别走,我不想你走。
谢瑛的心一下软了。
云恬不爱说话,多半时间都独自闷在房里做女红,绣些小玩意儿,许是见她乖巧可爱,谢瑛便多疼她几分,每回铺子里来新货,都会带给云恬。姑嫂二人相处的更像姐妹。
云恬瘪了瘪嘴,手又抱紧,嫂嫂,别走好不好。
曹氏见状,眼圈又红了。
瑛娘,不这么做,六郎会死,到时你怎么办,你还年轻难道...
他死了,我守他一辈子。
阖屋的人面面相觑,像看疯子一样看着谢瑛,曹氏被顶的无话可说,酝酿许久的劝词全憋了回去,即便说出来,谢瑛也不会听。
她早就知道谢瑛的脾气,嫁到伯爵府三年,她端庄从容,面面俱到,然骨子里是倔的,极其有主张。她若做了什么决定,轻易不会更改。
今日闹得如此荒谬,怕是不好收场。
瑛娘,你不要逼我们了。
阿娘,莫要说这些无用的话,是非曲直自有公道,不是不报,时候未到。她不以为意,目光略过和离书,落在忠义伯面上。
阿耶,签吧。
晌午,凌空莫名劈下一道雷,震得屋脊轰隆作响。
白露和寒露默不作声,手脚麻利的收拾箱笼,数日前,娘子便吩咐她们清点整理,如今看来,她约莫早就设想过会有今日。
大雨倾盆,屋檐下很快汇聚成流,沿着台阶哗哗淌向院里。
去官府的小厮很快折返,牛油纸包裹的和离书,上头已然盖了官印,屋内的呼吸声与嘈杂的雨声混在一起,犹如密集的鼓点砸到心口。
白露去吩咐人套好马车,寒露撑开伞,站在廊下候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