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人一个躺在榻上,一个躺在床上,隔着张屏风遥遥相望,云六郎软语温言喋喋不休,谢瑛枕着手臂,睁大眼睛在听。
风静虫鸣,屋内氤氲着淡淡的沉水香,不时传出女子淡淡的笑声,极轻,几乎听不真切。
走之前,周瑄把药丢到院里,白露和寒露战战兢兢捡起来,也不敢抬头看他,只觉得那身影如嗜血的猛兽,随着廊下烛火晃出庞大的黑影。
待能诊出脉象,给她吃了这药。
白露舔了舔唇,手指将一碰到牛皮纸,又被周瑄吓得双手伏地,不敢乱动。
若有孩子落地,你们两个便自行请死。
六月初是圣人生辰,此番也是他御极后第一个生辰,故而礼部商榷要隆重慎重,遂提议百官携家眷入宫,为圣人献上承露囊,以示祝祷圣人千秋永恒,安康无忧。
谢瑛闻讯,极为头疼。
云彦正坐在对面书案誊写典籍,两侧的楹窗皆支开,窗下燃着清甜的梨香,其中添了几味艾草紫苏和薄荷,凝神静气还能驱赶蚊虫。
而她,手里捏着绷子,缝制那要呈献圣人的承露囊。
云彦抬头,冲她淡淡一笑,谢瑛也笑了笑,怕露出破绽便赶忙继续缝制,夜里又去院中取花草枝叶上的露珠,仔细装好后,存于书案上。
圣人生辰,她本不该去的,可云彦望着她,失落的站在庭中,像被遗弃了似的,直到谢瑛点头,他又孩子一样为她挑拣衣裳,搭配钿头钗。
前两日大夫瞧过,开的方子与曹氏请的如出一辙,可喝了这么久,云彦半分起色也无,脑中记忆还停留在两年前,更奇怪的是,其余事情他都适应,比如新君,比如搬宫后的弘文馆,比如自己升任秘书郎,可唯独不记得他和谢瑛的事。
朝宴极其宏大,便设在蓬莱宫西侧的麟德殿。
谢瑛与云彦到席时,周瑄还未入内,不少官场同僚与云彦招呼,同行的女眷皆冲着谢瑛点头而过,似乎心照不宣的没有问起和离之事。
席宴很是无聊,觥筹交错间,谢瑛有些透不过气。
寒露伺候她去雅室,麟德殿地势极高,能统揽蓬莱宫各处风景,又逢六月,树木葱茏,花草浓郁,谢瑛自甬道往外走着,前面寒露便站在湘妃竹从等她,她正欲提起裙裾,忽觉一道黑影闪过,腰上一紧,人被单手抱起拎着走向假山。
几乎同时,在她想大叫的时候,另一只手顺势捂住她的唇。
逼人的气息虎狼一般,谢瑛抬起眼皮,看见换上常服的陛下,正目不斜视阔步跨进假山林中。
席上,云彦久久不见谢瑛回来,欲去寻,便见寒露急的满头大汗,然又不敢声张,两人急急折返回去,边找边小声呼唤,生怕一个不慎毁了谢瑛的名声。
假山内比外头冷上三分,谢瑛被搁在石案上,激的打了个冷战,要跳下来,又被周瑄单手摁回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