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值愣怔之际,那位姓苏的状元郎却是率先回神,对着雅间的方向遥遥一揖,端的是风度翩翩、容止倜然。
见此,初沅神情微怔,忙是一颔首回应,全了礼数。
随后,他便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,继续游刃有余地和旁人寒暄。
尽管这一眼流光瞬息,但坐在初沅对面的长公主,却还是对此一览而尽。
她望着人群中,惊才风逸的状元郎,不禁笑道:没想到,今年这位新科状元,不止年纪轻、长得俊,而且还如此谦恭,全无骄傲自满之意倒有几分像当年那个,十五岁就蟾宫折桂、连中三元的谢家二郎,谢言岭。
侍候在旁的堂倌亦是接话附和道:是啊,这位苏公子,确实是人中龙凤!说不定,今日的头筹就是由他拔得!
这可说不准。长公主转而看向初沅,笑问,阿妧,要不要去试试?
虽说平日里,初沅也会吟诗,但那不过就是谱曲之时的填词罢了,而且,还是她以往在浮梦苑耳濡目染学的,上不得台面,又如何能与出口成章的新科状元相较呢?
是以,她听完长公主这话,不由睖睁着双眸,连忙摆首道:姑母
然而长公主早就摸透她那点畏葸的小心思,未待她将推却的话道出,便让堂倌取来笔墨纸砚,没给她任何回避的余地,阿妧,姑母信你。你看你以前谱曲填的那些词,可一点都不比他们差。不试试,又怎么知道呢?
长公主晓得,这孩子在外边颠沛流离数年,曾跌落于尘埃,就算如今风光无限,她也惯于将自己摆在一个半低不高的位置。
她需要,被推一把。
长公主的表态温柔而又坚定,初沅实在难以推辞。
她提笔濡墨,围绕着掌柜所给的惜春一题,笔端轻抵下颌,沉吟不决。
未几,她抬眸望向窗外的春意阑珊。
平康坊乃是风.流薮泽之地,娼楼妓馆不在少数。
抱月楼的对面,便是纸醉金迷、灯红酒绿的勾栏,红袖招。
其时,一辆青帷马车正停在门前。旋即曼帘挑起,身着月白圆领襕袍、腰束玉带的男子下了车。
天光勾勒出他身形,清瘦姿骨秀逸,挺拔若修竹。
谢言岐驻足于红袖招门前,望一眼漆金匾额,未做停留地撩起襕袍下摆,拾阶而上。
看见他走进红袖招的瞬间,初沅整个人怔住,提在手里的紫毫笔,亦是久悬不落。
似是几个弹指的功夫,又似是漫长的许久。
依旧不见他出来的身影。
若他真是去寻欢作乐。
凭着初沅对他的了解,没有一两个时辰,他是不会完事的。
这一两个时辰,要她怎么等?
她又真的,等得起吗?
笔尖浓墨凝聚成滴,倏然砸落纸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