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辆车,相对着行驶。
擦肩而过之后,又背道而驰。
车内,谢言岐往后靠了靠。
他抬手,抵住眉骨,道:先回镇国公府。
反正今夜之事,不急于一时。
***
回到镇国公府的时候,已是酉时。
因为再有七天,便是谢家长子的忌日。
所以最近,谢夫人一直在准备金箔黄纸。
时光的流逝,已然将当初的哀恸消磨。
但是时隔多年,旧事重提,仍旧会不可避免地,牵出丝丝缕缕的悲戚,扯着心脏隐隐作痛。
正堂,谢夫人整理着案上的一沓金箔黄纸,似是释然地叹道:没想到,这一晃眼,就已经是十八年了。
谢家长子谢言峰,是在宋颐举兵谋逆那年,奉命平定叛乱的战役之中,不慎全军覆没,战亡。
那一年,他尚未加冠,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。
因着彼时尚且年幼,谢言岐印象中的大哥,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。
凯旋之时,会打着马行过街径,载着满城的欢呼称颂。
谢夫人将金箔黄纸置于黄花梨小箱,阖上落锁,随后,转交给身旁的婢女,嘱托她送到祠堂。
见状,谢言岐先一步从她手里接过提箱,道:我去吧。
谢夫人道:都是些琐事。你呀,还是先去用膳吧。厨房那边,我让人把晚饭温着呢。叫一声就成。
谢言岐道:不急。送过去再说,也不迟。
见他执意如此,谢夫人不经笑得无奈:也罢,刚好也能趁着这阵,让他们备好膳。
看着谢言岐将提箱拎起,准备离开,她突然记起一事,连忙伸手去牵住他的袖角,叫住他:说来,先前你二嫂传信,说会在这两天尽快带着阿穗赶回,到时候,你看你能不能让人去接应一下她们?
谢言岐的二嫂是蜀中人士,去年岁末,她父亲病重,谢夫人怜她远嫁,便准允她回去侍疾。
而阿穗,便是她和谢二郎唯一的女儿。
如今碰上兄长的祭日,她自是要带着女儿踏上归程。
谢言岐隐约记得此事,他思忖片刻,笑道:好,我就让奚平去跑这一趟。
近来大理寺事务繁多,届时,他大抵是难以抽身。
迈过正堂的门槛以后,谢言岐径直往东向的祠堂而去。
谢家的祠堂距离正堂不远,供奉着谢家的众多先祖。
虽说谢言峰亦有战功在身,担得起少年将军之称,但谢家钟鸣鼎食,出过不少王侯将相,他终究只是个晚辈,牌位并着二郎谢言岭的,摆在下方的位置。
肃穆的祠堂里,瑞兽鎏金香炉腾起烟雾,缭绕于眼前。
谢言岐将放满金箔黄纸的黄花梨小箱置于案上,旋即抬眸,透过朦胧烟雾,凝望牌位上的遒劲黑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