待出了门,寒风一吹,她就被风吹红了眼眶,幸而头顶还有油纸伞遮着雪,旁人也看不真切她的眉眼,她便微微阖着眼,半梦半醒的往前走。
穿过几道院门后,终于来到了正院外。
打头走着的思柳突然停下了脚步,温虞往前多走了一步,被陈嬷嬷轻轻扯住了披风,她方才察觉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。
温虞掐了一把手心,疼的让自个儿清醒些,定神往前看,一眼看见沈遇缓缓从大雪深处走来,此刻在皑皑白雪覆盖的天地间,他的眉眼愈发分明,像是用极黑的墨渲染。绯色官袍着身,外罩玄黑大氅,他身上仿佛只有红与黑两种色彩点缀,那被无数文人冠以高洁无暇的白雪,竟无法化开他眉眼那一抹浓郁色彩。
温虞静静地站着,看着沈遇向她走近,浅浅一笑,颔首道上一句,夫君。
她没瞧见她低眸的一瞬,沈遇看向她的郁色目光中起了几分探究。
夫人。
沈遇走到温虞身旁,停顿了一瞬,道:走吧。
旁人皆落了半步,让他们二人并肩而行。
很安静。
安静的不同寻常。
温虞一言不发,他的耳边只有脚步踩在雪地上的轻响声,并不扰他心神烦郁。沈遇低了眉眼,轻瞥身旁人,身旁人高度才至他肩颈处,她戴着嵌了兔毛的鹅黄兜帽,兜帽上落了些雪。从他的角度,他第一眼看见的是身旁人鸦羽一般的睫毛,泛着淡红的眼尾,雪花缓缓贴着她的眉眼下坠,惹得她睫毛轻颤,犹如落下一滴洁白的泪。
他闻见一股若有似无的桂花香气,不全是桂花的味道,还有一丝清甜之味。这股香气夹在冷风之中,来处明显。
沈遇终于听见了那道细微带着无尽委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。
好困呀。
沈遇脚步微顿,目光瞥向身旁人,只见她腰背挺直,步伐徐徐,一如他每次见到她时,仪态优雅,哪里见得半点困倦之意。
他尤是对身旁人从未上心,此刻也有一分心神在想她何故如此。
只是转眼,眼前映入了门帘,他收回了神思,不再去想。
路并不长,走到正房前,婢女打了绣有红梅青鸟的毛毡帘子,迎了他们二人进去。温虞走进房中,就将兜帽取下,沈遇不经意瞥向她,见她杏眸清亮,笑意浅浅,腮边浮起小巧梨涡,粉色唇瓣轻启,同来迎他们的嬷嬷小声问着,这几日雪大,祖母昨夜歇的可好,安神香可有用?
老夫人方才还夸呢,这回的安神香,味道闻着轻浅,却让人心生宁静,之前原是一夜要起两三回,而今能安睡大半夜了。
这便好。温虞道。
她心里松了一大口气,这香既然管用,等回去以后,反正无事可做,再制一些送来给老夫人用正好,这冬夜冷的很,老人家起夜可麻烦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