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拨转马头,码绕过她身侧,又攥手回缰,马长嘶一声。
齐凌超出预料的愤怒让朱晏亭手足无措,高如山岳的彪壮马匹在身侧游走的感觉不好受,那根他拿在手里的马鞭更像是随时都会抽落在自己头上。
一夜身心交瘁,加上摔下马的微微擦伤,让她浑身微微颤抖,她狠狠抓紧自己半湿衣袖,目光紧紧跟随着走马擦身的年轻君王。
他忽然驻马倾下上身,宽阔手掌,握住了她为蜷湿碎发盘踞的脖颈。
她为汗水洗净铅华的脸庞仿佛一只手就能掌握。
朱晏亭只觉脖上一热,呼吸骤紧,猛的伸出手掰住他的手腕,却发现那只手沉得像山岳一样绝难撼动。
再说,她已浑身筋疲力尽。
挣扎了一下,便不再动了,轻轻喘息着,膝弯微颤仍挺直的站在原地。
那只手似乎想扼死她,然而却没有多么凶狠的力道,含掌握的意味,抚摸她的颈项,掌住了冰凉后颈:朕扼死你,岂不比你坠下马来摔死来得痛快?
你是皇后,就为了这等,畜生甘冒性命之危?
闪电掠过,照亮那匹殒命的马。
朱晏亭深深吸了一口气,喘息着,用力得苍白锁骨也于闪电中浮凸:妾也无一刻敢忘自己是皇后。
她深吸一口气:可昨夜,当着宗室、使节、诸臣、奴婢,区区一个御嫔就能当面就敢指责妾身。那时候,谁记得妾是皇后?
昆明观下、五百驽马招摇而过,满堂文武指鹿为马,蒙蔽圣听,又有谁顾及陛下的圣威?
她嘴唇颤抖着,眼睛通红
陛下咽得下这口气,妾咽不下!妾甘冒性命之危,也定要为他们振纲常、正视听。
干脆有力的话,掷地有声。
闪电掠过她的脸庞,布满汗水,湿漉漉的,眼角也因愤怒而绯红。
齐凌忽然就想起了她昨晚盛装出宴的形貌,脂粉蔽体,遍体如玉,凤目熠熠,威加谢氏。
此刻她浑身湿淋淋,发髻蓬乱,眼角发红,执拗的说:陛下咽得下这口气,妾咽不下。
这句话唤醒了记忆中的一隅。
那是十年前,还是少年的他看见自己的姑母、披甲戴胄的章华长公主,着戎装、携令箭,立于朝堂,对先皇与诸臣说。
祸乱朝纲的叛贼,我请为皇兄诛杀之。
那时坚毅的侧影和朱晏亭苍白面庞忽然重叠了一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