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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六陂春水 衣冉 1002 字 6个月前

    闪电撕咬在空中,雷声隐滚,风很大。

    昭台宫荒寂已久,宫人未曾见过御驾的阵仗,尤其是在风雨欲来之际,显得有些兵荒马乱。

    这出乎意料的一幕令朱晏亭怔住了。她下意识去看此刻天色,看到拼命打手势的曹舒才回过神来,压下被疾风吹鼓的衣袍,缓步上前,在距他约莫三尺之处驻足,俯身行了一个礼。

    罪妇拜见陛下。

    身侧风雷喧动,她也几乎听不清自己的声音。

    于是她抬起头,想确认齐凌能否听见。

    却见他一只手负在身后,脊梁挺直,站的威严肃穆,面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,在闪电下如只是一尊冷冰冰名为天子的雕塑,审视着她。

    想来他也听不清。朱晏亭目中一冷,直起膝弯,提起裙裾朝他靠近。

    齐凌终于忍不住抬手制止她时,两人之间已只有一尺来远。

    陛下能听清了吗?

    闪电的光耀在她莹白纤长的脖颈之旁,光盛得能看清耳旁的小痣,她抬起脸直直望过来,笑了。颜如舜华,未见消减,反因眸子照多了森莽,越发清冽逼人。

    她自进宫以来,仪态端方,行动温雅,留给皇帝的多是敛目低眉的额头。从未这样大胆扫视过他,与他才对视就挪开了视线,也不斟言辞,开门见山:陛下把我儿给谁养了?

    颇有些士不畏死你奈我何的意思。

    齐凌与她阔别已久,面上无波胸中翻滚,千头万绪未出口一句,没料到一来就碰到她这样不客气,这劈头盖脸就来满含诘问之意的话如干柴中擦下火星,怒火腾地便燃起来,登时针锋相对:这是你该问的话吗?

    我怀胎十月诞下来的孩子问不得?朱晏亭索性连罪妇也不称了:齐昱是陛下的嫡长子,一国嗣君,攸关社稷,名正方能言顺,哪个夫人配抚育太子?陛下宠幸夫人,天下珍宝还不够赐的,这下储君也要赐给她?

    周遭俱静。

    曹舒聪明透顶,早在二人还没说话之前就将闲杂人等清走,连自己也没有靠近,才免了听到这一席话的灭顶之灾。

    几乎要令人窒息的沉默之中,唯有雷声隐动。齐凌面色比黑压压的铅云更青上几分,黑白分明的双目之中闪电疾掠,呼吸发滞发沉。

    朱晏亭!你

    自幼骄横的天子骄子从未受过这等委屈,怒到极处了,想驳责,想降罪,启口连诛都想说出来了,却接不下话去。

    朱晏亭不怕死,也没什么三族九族,拿朱恂一家威胁不了她。好像只在意个李弈,李弈也快死了。她不畏死,以死畏之不过是自讨没趣。

    盛怒之后紧追的后悔,齐凌对今日前来后悔万分,应当说,忽而对和她之间所有事都感到后悔。他追思往事一叠的灰心,眼看就要成站在这里让她责备却一字不能反驳的场面,气的头昏脑涨,胸口起伏越来越快,指着她的袖边的手都爆出青筋,口不择言反诘:是不是你自己抛夫弃子,抛下昱儿不要的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