隔了一会儿,他还是硬邦邦答:太医说你有身孕。
我有身孕了,三个月。朱晏亭道:和那时候一样, 胎像不稳。陛下现在走了,过一个时辰妾若有小产之相, 陛下不是还要回来?
陛下子嗣单薄, 为了社稷之故,也会回来的吧?
齐凌方被雨气扑减的怒火被她三言两语又轻轻松松挑了起来,气的头晕脑胀,转过身来, 还欲再言。
朱晏亭却已经疲倦于这等没有结果的口舌之争, 在他转身之瞬退后三两步, 俯身垂首,恭恭敬敬行了一个礼,先出口抢了先机
请陛下在此歇足待雨停再行,妾戴罪之身、拙口愚舌,不敢侍奉君前、玷染圣听,妾战兢惶恐,如履薄冰,请陛下饶恕妾一将死之人的无礼,妾自请退避偏殿。
她低垂着头,鬓发被风吹打得蓬乱,谨慎恳切,说到将死之人时,触动伤心事喉头细微的哽了一下,步履急促退下。
鸾刀跟着她,一直避到偏殿,见她眼圈还是红的,怯怯问:是又说得不投机?
岂止不投机。朱晏亭将脸深深埋入双手之中,眉间紧蹙,抵挡着腹间一阵一阵翻涌。因她怒气中烧,五脏六腑都像搅在一起,久久不能平复。
她不知是说给鸾刀,还是自己低声自言自语:我不知道和他说话的气从哪里来。我看他又是那副不冷不热端架子的模样就忍不住我嫁给他三年了,这么些年像白白度过了一样。
故而用言语刺他,看他愤怒到失控,她心里竟是快意的。
尽管这是天下最危险的一件事。
尽管是她自己放出消息引他来的,昭台宫又深人又少,她可以在这里有大把的心思和时间与他对垒、周旋,达到她的目的。
但有一瞬间,这些统统都抛诸脑后了。
不如不见。她闷闷的说。
话分两头,那边朱晏亭谢罪退下之后,曹舒好说歹说,轻语慢哄,总算是把齐凌劝进了殿中。
昭台宫年久失修,朱晏亭搬过来的又急,已是最齐整的召南正殿也没有像样的燕居之所。
所幸很干净,地砖像被一盆水洗过一样纹理分明。右侧殿空着,尊天地与皇帝,她自居的左偏殿,屋中里焚着她常用的香,坐榻上杂陈两三横枕,还没来得及摆正。昭台宫中宫人很少,曹舒眼睛一扫,便能从细处看出起居住行的简陋来。
他见右侧殿实在没有可以落脚之处,只得引齐凌往左边去。
将备用的衣袍与他换上,水房里的人已送来烧的热茶。侍茶的内监双手捧过去,齐凌仍然满面阴云,没有要接的意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