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时此地,这些记载着君王深宠密爱的珍物犹在,只是后宫至尊的华椅上,已剩下一个疯子。
这是夜半子时,她披着半身黯淡灯光,坐在金光莹莹凤座上,披发如瀑垂落,一只手里攥着一只簪子,另只手臂弯里搂着太子。看见她靠近,她眼珠子缓缓的动了一下,涣散目光凝聚到一处,抬起手里的簪子。
别害怕,鸾刀跪伏在地,离她三尺之远。奴婢只是想陪着殿下。
不知过了多久,月影有些西斜,似乎确定了鸾刀真的不会靠近,她才慢慢放下了手。
鸾刀面上垂泪,轻声喃道:你未能杀他,恐怕今夜,要被他所杀。
她将目光转向窗外,攻伐之声还在隐隐作响。
连鸾刀这样的宫人都能看明白局势。知道真相的人正越来越多,有真龙天子,谁愿意跟随襁褓之中的太子?
以此时未央宫的人心向背,再加上齐元襄领兵无能昏招频出,破城只是旦暮之间。
一旦破城,她和太子会是什么下场已无需揣测。
最好的结果,恐怕是在王师攻入之前自尽。
鸾刀膝行着,才近一寸,朱晏亭霍然提簪。
她只得戚戚然停在原地。
朱晏亭就这般睁着眼睛,握着簪子,未有只言片语交谈与她对峙了一夜。
天光照进殿宇的时候,未央宫外的兵动喧嚣已经平息,灯火燃尽,鸾刀面色泛青,站起身,便晃了晃。
她一个细微的动作,都让朱晏亭眸光骤紧,眼眸瞪圆,衬着乱蓬蓬,乌泱泱的发,从来都镇定无波的眼里只余下不见底的惊惶。她像是一只被逼到了绝境的麋鹿,鸾刀甚至不怀疑她随时回噬子自尽。
鸾刀深深,深深地叹了口气。
奴婢就再陪殿下,最后一程
就在这时,门忽然被撞开。
两人同时回首,竟看见来的是齐元襄,齐元襄甲胄加身,身后跟着几个侍从,气宇轩昂的迈进,没半分预想中的颓唐之色,侍从手里也没有托盘、白绫、鸩酒等物。
他哈哈大笑道:我来是给殿下报喜的。我军夺回了北辰门,天一黑就包操了赵睿,这厮已从北面撤军。如今长安十二门依旧牢牢掌握在咱们手中,我军局势大好,我料不出三日,大事可定。
众人都惊住了,没料到这乱棋一盘,败势可见的棋局竟能反败为胜。
齐元襄疯了一样给朱恂下的夺回北辰门这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,竟真的完成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