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碧沉沉的麟爪弓, 射程较寻常弓箭更远最坏就坏在,那把箭就握在齐凌手里。
那把箭也只能握在他手里。
这是极少的,十拿九稳能杀掉朱晏亭的一瞬:城楼戒防因为换人出现空档、她失心谜意单独往前走了好几步、麟爪弓较寻常弓箭有更远的射程、齐元襄到塔楼后去布防不及阻拦、而亲自执弓的齐凌自幼弓马娴熟十拿九稳能射准这一箭。
骤起发难射杀皇后的只能是他,唯有心不疑、不动、不惑、不惧、不悔,才能抓住这片言时隙里稍纵即逝的机会。
来不及救了。
齐元襄看清那把弓箭已经举起,森寒箭矢倒刺三钩,锐处一点冷光。
他霎时间汗如雨堕, 几从攀梯上滑下来,大声斥喊, 情急之下, 不知当先喊皇后后退还是先喊卫士可不顾尊卑先拉着皇后伏倒,喉里嘶出大叫,满脑子大事就此休矣。
寒冷如刀锋布满背脊,千万个念头都是绝望, 唯有一念如溺死之人攀住的稻草:齐凌对着自己妻子, 对着她最后那句可怜的话, 他下不了手。
然而似乎就在嘲笑讥讽他这个千千万万之一的荒谬妄念,几乎在同时,苍白的指节放过了紧绷的弦,弓弦已嗖一声回弹。
箭矢猝然飞离。
弓如霹雳弦惊。
那一箭,去势猛烈,携风雄劲。
全然不似病中人所发,便这般毫不犹豫地向着城楼上身处危境而不知的一袭倩影射去。
这一瞬,城下城下,几乎所有人心都悬到了嗓子眼。
唯有这一箭所向的皇后是游离在外的局外人。
她在吐露心事后便住声,浅咬唇红,颊泛轻绯,命运在这一刻赠予她懵懂混沌,叫她单纯如所有未经世事的少女,不知前路艰险,只向春风敞开襟怀管它来的是东风催熟蓓蕾初绽的一枝嫣然桃花、还是丈夫弃车保帅时毫不留情射的夺命一箭。
这一箭还是来了。
拉满弓才放,凛冽、果决、毫不迟疑、杀气腾腾,足以洞穿她乳鸽般柔软的脖颈,毫不留情封弑生机流淌的血脉。
但所有人都没料到的惊变也是在同一时刻发生的
就在那一箭射出之前的一瞬间,齐凌身下的马长嘶一声,猛烈挣动了一下,鬃毛的深黑夕阳的血红,摇曳出万丈霞光下不经意的一道浪。
只是一个没驯顺的畜生被杀气惊动,嘶吼着挣了一下。
这始料未及的一下摇晃,瞬息之间,扭转局势。
从来都以弓马知名、绝无失手可能的皇帝因这畜生的摇晃,竟射偏了箭。
那利箭本是冲着脖颈,却只从皇后颊侧掠过,带起了她堕坠的鬓发,击响鬓角的珠玉,尾羽带着一道风,拂过她的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