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微不可查地舒了口气,这才发现背后的衣物已经微微发湿,不知是跑出的热汗还是紧张的冷汗。
从十多天前天子密信送到她手上起,秦楚就没睡过一天好觉。
她睁眼就是何董两家外戚乱斗的场面, 一闭眼, 又天天梦见董卓火烧雒阳, 整天提心吊胆,帐篷外风一吹,都能立刻惊醒。
好不容易从何进与少帝的行为矛盾里咂摸出点味道来,还没高兴几分钟, 就被董卓来访的消息砸个正着。
她再累再喘不过气, 这种时候也只能强撑出张冷面来, 应付这条狼子野心的西凉畜牲。
郭嘉刚缓过劲, 本来还想着针对董卓的狡诈给她提些醒,可一看到秦楚的脸色, 这些事就不受控制地向后排了去。
他轻轻唤了声:“主公。”
他趁着秦楚走神, 忽然伸出手, 逾越地握住她那只冰凉发汗的右手。
秦楚话音还没落干净, 猛地被他碰上了手, 尾音不轻不重地卡在了喉咙里,没了踪迹。
她微微瞪圆了眼睛,有点像被踩了尾巴的猫——她十五岁往凉州去之后,就很少表现出这种强烈的、少攻击性的情绪了。
那只透出青色筋络的手温凉而干燥,手指很灵巧地探入她手掌,揩了点虚汗,还不管不顾地与她相触。她下意识地想挣脱,郭嘉轻飘飘的声音却先一步传来:
“主公这些天操劳过度,身体还好吗?若实在劳累,我也可以代为……”
这语气与他平时的稀松懒散与成竹在胸不太一样,带着点知疼着热的粘缠,听得她汗毛直立。
也在这时,庞德正好拎着枪追上来:“主公……”
秦楚吓了一跳,立刻甩开郭嘉,把手摊开藏在背后狠狠一擦,硬是把掌心磨出了一片红,才极短促地应了一声:“好。”
说着,她顺势背过手,若无其事地绕开郭嘉的目光,微微抬起下巴:
“令明便跟着奉孝吧。董卓奸滑,奉孝交涉时若无武将看护,说不准会被怎么样呢。”
郭嘉:“……”你话里的刺我可听出来了。
秦楚对某些人的判断精确得吓人,连他都要自愧不如。既然她这样干脆地把活让给了他,郭嘉方才那些被抛之脑后的提醒自然也就不必要了。
他只好哭笑不得地应了声:
“多谢主公挂怀。”
庞德对气氛的怪异毫无察觉。他是个标准的西北大汉,比郭嘉都高大半个头,秦楚和他说话时还得抬头,站在人前脸一垮枪一提,一看就像个放高利贷的,没人能看出来他是结巴,且没什么眼色。
放高利贷的结巴愣了一下,才反应过来他主公是准备自己回去了,赶忙道:“属,属下明白。”
秦楚欣慰点头。
庞德不太流利的回答让她舒服多了,觉得不正常的人切切实实只有一个,秦楚于是笑了一下,挺着腰板转身便走。
她一路绕了好几个圈,七弯八拐地总算远离了董卓郭嘉所在的那片区域,此时正对着路边的辛勤工作的将士点头称赞,脑子里忽然传来系统凉凉的声音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