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是一根橄榄枝。
而郭嘉那时请他入帐相商,讨论接应秦楚一事时,是更进一步的试探。
荀彧分明知道其意,却仍然选择了接受。
若是在平时,秦楚未必不能察觉到此事,然而眼下情况复杂,少帝陈留王多留在野外一刻,便多一分危险,此外还有董卓带着他那西凉军千人虎视眈眈,她不得不打起精神,将全副身心都放在正事上。
她不知道荀彧的选择,对他有所隐瞒再正常不过。
然而歪打正着——臣择君时优先考察的方面各有不同,有的看前途,有的看眼力,有的却更偏重“本心”。而恰好不好,荀彧正是第三种。
秦楚这话更像是随口一提,反而更能让人信服。赤子之心也好,高瞻远瞩也好,无论哪样,荀彧在某个极短的瞬间,切切实实是下定了决心的。
毕竟何进赵忠已死,外戚宦官两败俱伤,在这之后,雒阳会变成什么样,谁也说不准。
从西苑白马寺一带到雍门,中间隔了十几里。夜间唯一的照明工具只有火把,又要顾及着马上的刘辩刘协,就算秦楚有心提速,走到雍城门前时,晨光还是从东方透露出来了。
刘辩刘协从前半夜开始,就被京城的种种变故惊得头昏眼花,有被赵忠等几个宦官带着躲躲藏藏了好几里路,早已身心俱疲,荀彧带来后,紧绷的弦才终于松了下来,此时已经抱着马颈,昏沉地睡了过去。
等到军队行至雍门时,刘辩才被耳边声音吵醒,迷迷糊糊地睁开眼,才发现是秦楚在喊他。
“陛下,已到雍门了,”她说,“羽林郎已经在等了。臣等带着士兵,不便入京,陛下请随羽林郎回去吧。”
刘辩睁着眼滞了片刻,才意识到此时现状,瞪着眼抬头看了眼高大的城门,又低头看那排好不容易组织起来的羽林郎,眼泪差点没掉下来,连忙道:“多谢将军。”
他看来是真的急,短短四个字,居然都说得破了音。
他和那位陈留王兄弟被搀扶着下了马,乳燕投林似的奔向了皇家军队,转眼又被扶上了另一匹马,直把董卓看得目瞪口呆。
奈何董卓身边只带了一群指哪儿打哪儿的西北丘八,唯一的谋士还被发配到北边营地看家去了,此时眼睁睁地看着煮熟的皇帝飞进了羽林卫怀里,一点“士兵们在外等着,我自己送陛下回宫”的余地都不留,差点想指着秦楚骂两句。
只可惜大事已然,他要是再说什么,那点心思可就真藏不住了,董卓只好被迫留在城门前,远远目送着刘辩刘协被羽林卫护送着走进城内,背影渐渐消失不见。
至此,北宫之乱尚且算得上平息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