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楚没应声。
少帝不在乎她是否回答,心情很好地挥了挥手,大约是消遣结束的意思:“好了,今日也差不多了。伏卿若要探望皇后,她就在章德殿中。”
“臣告退。”
内侍迈着小碎步上前,一抬头,被大将军冷得掉渣的眼神给震了一震,哆嗦着手将收拾齐整的斗篷递了过去,赶紧埋头退回原处。
秦楚一边穿戴外袍,一边听到身后刘辩轻飘飘的声音:“深宫无聊,伏卿冬日可常来啊。”
她背着皇帝,眼睛向上一翻,露出明显不耐的神色,语气却如和风细雨般温顺,深刻诠释了“两面三刀”的含端正作风:“臣明白。”
待探问完伏寿,又从章德殿出来,太阳已经落了山。秦楚坐在马背上,手中辔绳有一下没一下地摇晃着,感受着照夜玉狮子哒哒的马蹄声,抬头望向天际。
雒阳城内是看不见西方地平线的,橙红的落日被遮蔽在恢宏楼阁之后,余晖将深红的瓦片屋顶、大道两侧的桑树梓树、马蹄之下的青石板全部染成了金赤色。
“人变得真快,”她看着冬季提前降临的落日,心中漫无边际地想着,“小皇帝已经学着试探人了。”
所幸刘辩抓不清她的想法,蒙错了方向,不知道秦楚非是世家思维,对“家族”本身并不看重,因而对族中人的职位并无想法。
至于话题本身的中心、庶兄伏典本人……
“不如送去西凉看着吧,省得惹麻烦。”她摸摸下巴,暗自思忖。
冬季天暗得早,她从城南到城北,骑在马上摇摇晃晃,一路走来,太阳已彻底落山了。半暗不暗的天空上,缺了角的亏月散发出浅淡的白光,照夜玉狮子慢慢停下,她这才发现门前伫立一人。
那人仍然是副优雅仪态,对着她拢袖一揖:“主公回来了。”
秦楚正牵着白马跨过门槛,忽然回头看他:“文若怎么在门口等我?”
“许子远有事相商,正在客厅中等候。”
“这样的小事,派些仆役守着就好了。”她随口道,“行啦,我先去看看。”
她没有回头,因而也看不见荀彧被夜色遮掩住的薄薄愁色,径自拉门入了待客厅,果真看见许攸坐立不安地于案前低头喝茶。
一见绢门拉开,这位袁绍谋主立刻抬头,看见她时连忙起身行礼:“大将军。”此人脸色蜡黄,姿容憔悴,配合着他微凹的脸颊,看起来简直像三天没吃饭。
秦楚:“……”
她很不合时宜地想到白天李余对他“更衣困难、似有疾病”的汇报,再一次瞥了眼灰头土脸的许攸,“噗”了一声,差点笑出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