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算他真的那样倔直,不想让自己的反抗沦为笑话,坚持要背离辛宪英的建议,可是依照眼下局面,他难道要将一切的希望都寄托在“援军抵达”这轻飘飘的四个字上面吗?
他微微阖眼,脑中走马观花地划过辛宪英借自己之名做过的种种决策。最后,那张写着“投靠伏氏”的白色布帛,沉默地展开在面前。
辛敞从小就听父亲评价他与阿姊,说辛宪英“聪朗有才鉴,凤毛麟角”,又评价他“妥靠保守,大义不足”,可是大义究竟是什么?
秦楚为皇朝正统出征为“大义”,那是因为她有选择的权力——可长葛的县兵能够选择吗?刘凡替他们选择了袁术,他们难道能反抗吗?
对于命悬刀尖的小民而言,“忠义气节”是奢侈品,能够保全性命就已经是万幸了。
辛敞吐出一口浊气,反手抓住一个疾行的什长,面无表情道:
“县尉让人把城门打开。”
那什长被他拦了路,愣了一愣:“……您说什么?”
“打开城门。”他纹丝不动地与士兵对视,冷静地开口说。
……
就在城门内泰雍先生镇定自若地要求士兵“开门迎敌”时,城门外亦有人心慌意乱。
“主公!”
秦楚神色微动,将视线从紧闭的城门上撕了下来,一转身,便看见斥候胯/下的战马抬起前蹄嘶鸣一声,堪堪停在她跟前。
斥候甚至来不及下马行礼,气喘吁吁道:“前、前方……有万人军队抵达,旌旗书着‘孔’字——”
秦楚瞳孔一缩,低声道:“孔伷。”
就在她话音落地的下一刻,长葛城那座沉重的城门,从内而外地发出一声闷而滞的沉响。
她呼吸滞了滞,下意识地抬眼看了眼城楼,远远望见一个穿着文士长袍、身形单薄的少年立于城楼,正袖着手,似乎正在向下看。
只是这距离隔得太远,看不清那人的神色。
秦楚移开视线,余光里看见城门已然大敞,立于城楼的旗帜向下一倒,像是某种信号。
就在电光火石间,“投降”二字从她脑中闪过。
秦楚当机立断地扬鞭策马,就在斥候的注视下,驭着照夜玉狮子,眼也不眨地冲进了人群里。
既然辛敞已经投了降,她们这边的动作更加要快,万万不能等到孔伷的军队赶到——辛敞虽然稚嫩,但也不是蠢货,倘若被他知道援军将至,必然会做出反应,届时一切都打了水漂。
她心中种种考量飞快划过,不动声色地抬眸看了眼城楼。
没有异样。
那斥候报了消息、又半天没听到她下达指令,见她那白马直接带着人蹿了出去,整个人愣了一愣,短暂地踌躇了半刻,最终眼睛一闭,跟着拍马向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