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知怎的,裴明嘉的心忽然一沉。
“我不赎她。”他突然道。
莫说是裴明嘉,就连常大娘也没料到他会这么说,拿着那袋银子呆住了。
裴明嘉如坠冰窖,却又想不通陆九茂此番究竟何意。
不想赎她,不来便罢,既已来了,又给了钱,怎么不赎?
她忍不住上前问道:“为何不赎?”
陆九茂神色晦暗不明,似是极为为难。
他看看明嘉,又看看常大娘,说道:“原本这些话不该给不相干的人听去,但你既问了,我还是同你说清楚。”
“我今日来并非是要赎你,只是你三番两次来信,我于心不忍。”
裴明嘉静静地等他说完,又问:“那你为何还要给她钱?”
“这钱……”陆九茂顿了顿,“是为了让你在这里过得好一些。”
裴明嘉不由又走近一步,质问道:“你给她钱?让我过得好一些?”
“明嘉,我不可能再娶你的。”
裴明嘉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。
明明十岁起就相识,也是定了亲事的,但眼前的陆九茂她却仿佛从来没认识过。
那个一直对她温言细语的少年郎呢?
当初与陆九茂定下亲事,他在祖父与父亲面前说永不负她,原来都是假的。
“我从没说过要你再娶我。”裴明嘉只听见自己嘴里挤出一句话,说完便唇齿发寒。
她不求他不负她,但仅仅是拉她一把,都做不到吗?
“这样,明嘉,”陆九茂又道,“我与你总是无缘无份,但却有情义在,往后我也会送些银钱过来,或你自己使,或给这位大娘,你若是使得不够,便差人来同我说。”
裴明嘉几欲呕血,她万万没想到陆九茂竟能作出如此举动,便是不来她倒也不会怪他,只是人都来了,他却眼睁睁见死不救。
这是什么地方?
给一个鸨母银子,让鸨母护着她?
这时,连一旁的常大娘都道:“公子既然打算出了这笔钱,我倒也不是不放人,不如干干脆脆的把钱全出了,便是买她回去做个通房奴婢,或是置个外室,也都使得。人在我这里,我反而不好安排,若是她身子脏了,到时候公子可不来找我?”
陆九茂叹了口气,竟转身离去。
留下裴明嘉一个人在原地。
常大娘是见惯了风月场上之事的,反应也快,只对裴明嘉说:“姑娘,认命吧,只是他又给了钱,如此我不好再卖你了,你就留在这里,头夜我给你寻个好客。”
裴明嘉眼睁睁看着陆九茂的背影从角门处消失,胸口像被锤子砸着,肺腑生疼生疼,仿佛所有气息都被人抽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