庆德帝盯着棋盘寻找落子处,心中的经纬早已明晰,漫不经心道:“朕是相信他没掺与舞弊案,可要让天下人都信服还得拿出实据。现在有人想他死,有人想他活,再多等几天,看看这两方斗法的结果吧。”
他说话间落下一子,登时吃掉对手一大块,让太子之前的猛烈攻势全泡了汤。
朱昀曦由衷佩服:“父皇这一子朴实无华,大巧若拙,换了儿臣绝想不出。”
庆德帝笑容慈祥:“那你今后得多花点心思研究道家的‘无为’和儒家的‘中庸’,比如下河捉鱼,你追着鱼跑,累个筋疲力竭也不一定有收获,但若是支好网,悠闲地在一旁等候,鱼反而会主动钻到网里去。”
朱昀曦知道父皇在传授驭下之术,他很不喜欢这些理论,却必须潜心学习,谁让做太子和当皇帝一样,都没有退路。
萧其臻去温霄寒的租房向柳家兄妹传达皇帝的旨意,请他们一道拿主意。
柳竹秋早想好了。
“金宏斌等人卖题的钱都是直接交给崔逢源的,崔逢源既说已同老爷和白老爷分赃,那就由此切入详加审问,他必会露破绽。”
一语惊醒梦中人,柳尧章先喜后怨:“这事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想到了?干嘛不早说,非逼着老爷在大庭广众下丢丑?”
上午柳邦彦在公堂当众忏悔,悲痛晕厥,他这个大孝子听闻后心痛难当,见妹妹默认了,不禁气急指责:“你就是故意的对不对?你这丫头真狠心,老爷差点被你害死了!”
他吹出一小片火花,立刻被柳竹秋刮出的寒潮扑灭。
“狠心的不是我,是老爷!这些事他早就该做了!”
她全身包裹坚硬的铠甲,但也存在些许细缝,稍微受刺就会引发情绪波动。
不想在人前失态,她快步离开书房,将自己关进卧室,来历复杂的伤感如同跨越荒原的孤鸟,不知疲倦地飞翔着。
没错,她就是故意的,就想逼柳邦彦当众悔过,用血泪洗掉污点,才有可能变回她敬爱的父亲。
过了一会儿,有人来敲门。她以为三哥还想理论,没好气地呵斥:“你要骂人且过几天再骂,若想逼我认错,到下辈子都不可能!”
长久的寂静后,那人慭慭然道:“是我。”
竟是萧其臻。
柳竹秋自悔莽撞,忙开门请他入内,抱歉道:“对不起萧大人,请恕我无礼。”
一到单独相处萧其臻的眼神便不由自主闪躲,尤其这屋子里还有床铺帐幔等暧昧的物品,他进门便侧着身子,尽量不去面对,羞愧之情比她更甚。
“先生不必介意,叔端已先回去了,我也准备告辞了。 ”
“嗯。”
“那个……”
“请说。”
“……我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