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竹秋最大的短处是好色,看到男人的好相貌便忽略内涵。但美色似蜜糖,久食必齁,到头来能长吃不腻的还是如大米白面般的才学修养。
当初她被朱昀曦的美貌迷得垂涎三尺,管他有没有读完《四书五经》,是不是具备六艺五德,一心只想着肌肤之亲,云雨之乐。后来梦想一一成真,二人在枕席厮混惯了,她便得陇望蜀地希望太子能内外兼美。
可惜朱昀曦天生不爱读书,明明精通音律,却认同“此系末技”的说法,只在宣府展露过一次就再不肯给她欣赏。
柳竹秋为此抱憾,遇到陈尚志后才找到弥补途径。
他的容貌毕肖太子,聪明好学,又降心俯首地依顺她。她欣然做起巧匠雕刻这块良材,短短几个月收效甚佳,以后定能将其栽培成才貌双全的佳公子。
人美心善还有才,这不是女子梦寐以求的如意郎君?也不知今后哪个有福的能受用,到时可得让那幸运的女子好好感谢我。
今天她的心事奇多,与这善解人意的可爱少年相对,便自然而然倾吐愁烦。
“裕哥,假如有个你原本很尊敬的人突然变坏了,你会不会很失望?”
陈尚志想了想:“我会先去了解他为什么变坏,以及是不是真的变坏。”
这点已比她当年理智。
柳竹秋赞赏一笑,又说:“当你确定他真变成了坏人,习惯鄙视憎恨他以后,忽然有一天发现他可能并非你想象的那么坏,而再你试图去了解他的苦衷时,他却做了一件很恶毒的事,险些害死你重要的朋友。你又会是什么感受?”
陈尚志皱起眉梢:“这人是真的堕落了吧,如果他不针对我,我大概会尽量远离,避免跟他敌对。若实在躲不过,也只能按道理办事了。”
“那要是再后来,你终于发觉这个人是在假扮坏人,目的是消灭真正的大坏蛋,还不惜与之同归于尽呢?”
陈尚志惊道:“你到底在说谁啊?那人是你曾经的师长吗?”
柳竹秋犹豫一会儿,说出与孟亭元的纠葛。
陈尚志不了解朝堂局势,很多地方听得费解,比如皇帝明知唐振奇做尽坏事还一再容忍,孟亭元掌握了唐振奇的罪证,却必须借他人之手揭发,还得陪上自个儿的性命。
这些问题的答案正是柳竹秋苦闷的根源。
“裕哥,大臣们背后都称你爷爷‘陈泥匠’,最擅左右涂抹,还说他墙头草两边倒。说实话以前我也不太认同他这种圆滑消极的处事风格,后来深入官场才明白他的高明之处。朝堂上对错不要紧,圣意最重要。”
陈尚志懵懂:“难道陛下看不清是非?”
柳竹秋苦笑:“不,多数时候他看得比谁都清楚,但比起是非,他更在乎怎么才能坐稳皇位,坐得更轻松舒服。如果违背这一点,有理也会被打成没理,对的也要变成错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