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平城的雨黏黏腻腻落了一整宿,将天子脚下笼于阴霾当中,长空苍茫得不可思议,比冬日里的雪还要冷白。
这一场秋雨过去,除了让空气愈发寒冷之外,似乎还带来了一些别的变化。
起初是六皇子宇文效所在的殿宇,守卫无端增加了一倍,从宫门到院落,均围得密不透风,甚至连皇子本人的身影也难看见,不知是发生了什么。
紧接着是国丈梁尚书称病不再入阁上朝,每日只将自己关在家中,不见客亦不出门,看似是有行将告老隐退的意思。
但不知为何,朝里流出传言,说发现大理寺的人在暗地调查国丈的旧档,约莫是和多年前的凌氏剿匪案有关。
帝王犹在病榻缠绵。
和元殿已许久不曾见到朝会之景了。
长明宫的一切明面上有条不紊,按部就班地照常运作,然而有敏锐的人已嗅出平湖下,近乎沸腾的暗潮。
识时务的老狐狸们都低调起来,比平日还要谨慎三分。
霜降这天,断断续续的细雨总算止息。
宫门落锁后的酉时,本该是黄昏的时辰,天却黑透了。
正值羽林卫换班的间隙,交班的年轻军官垮下腰杆,活动一身僵硬的筋骨。
他和同僚诉苦:“中饭没几块肥肉果然不成,站这会儿就饿了,腿还发酸。”
对方笑道:“知足吧,才刚深秋,等到了冬夜可有你受的。”
两人闲谈着从值守的宫门出来沿长廊打算回卫所,也就是在此时,隔着白墙上的窗棂,一队黑影斑驳着自眼前晃过去。
“嘶……”羽林卫目光跟了一阵,“那不是汪宁的人吗?”
“这夜里,怎么去了东宫。”边上的人本就看他们不顺眼,难免嘀咕两句,“那一片也不归他们巡逻吧?”
“又越俎代庖的不知道要干什么。一个个的,当汪宁的狗还当出优越感了。”
二人在空寂的甬道上骂骂咧咧,发泄着数月以来深受其害的怨愤,等快要出禁宫,其中一个蓦地停下来,眉头深锁。
“你有没有发觉。”
同僚忽然问,“最近禁军的安防好像不大对劲……”
话音刚落,沿途的草丛内便传出窸窣的动静。
长年养在富贵乡里的野猫鬼魅似的跃上墙头,它走了两步,甚至还回首看了一眼底下的两脚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