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前只觉得这里清净又淡雅,如今再看,每一寸墙壁都是卷刃的刀,看一眼就划得心口斑驳。
顾澈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,想起玉兰便更觉凄婉,“玉兰小姐呢?”
“这几天一直守着呢。”胡昌打开进入院内的门,棺材就停在院落中间,等待着亲友出殡,却不见了玉兰的身影。
夏田寿走至棺木旁,伸手抚过上面的花纹,“应是在胡昌的房里,她难受的紧,让她一个人待着也好。”
像是为了应和他的这句话,胡昌房间里传来了一阵声响,闷响声在空寂的院子里显得格外明显,仿若什么厚重的物体被碰倒了。
夏田寿拧着眉,暗道不好,快步钻进房内。
里面又传来更大的声响,顾澈和胡昌忙跟了上去,生怕出什么事。
房里昏暗,顾澈并不甚看得清楚,隐隐只见夏田寿仓皇抱住一道纤弱的身形,房梁上悬挂的白绫因为失了把控,悠悠地在空中打转,兜着仅有的光线,将人眼睛刺得生疼。
夏田寿踉跄了一步,将人放到地上,“玉兰小姐,你糊涂啊。”
顾澈最看不得女人哭了,尤其这般抽抽嗒嗒的,分明眼角都染着层层厚重的红,又憋着一股子倔强,将哭声尽数咽在喉咙里,只一双花似的眼睛嗒嗒地滴着蜜。
她连哭都是漂亮的。
顾澈无端想起在日本时同学说过的一句女子薄情,他在心里摇了摇头,分明女子最深情不过。
女人的心总是浸着水的,刀劈不断,却怕日照,像眼睛一样湿答答的,最忌暖意。
姜桂到底没看错人。
“姜桂兄不会希望你这样的。”他终于开了口。
玉兰怔了下,像蚌肉打磨珍珠一样,痛苦又艰难地消化过这句话,“你们不用劝我,徒留我一人,才是真真的生不如死。”
“那当铺怎么办!姜桂生前这么在意这个铺子,你若走了谁替他打理。”胡昌道。
“诸位都是姜桂的至交,当铺托付给你们,他会放心的。”
“不可!”胡昌皱眉打断了她的话,伸手去扯那白绫,“这铺子我们可不管,若不想看姜桂祖辈心血白费,你大可以一死了之。”
白绫被胡昌用力扯了下来,发出尖锐的丝帛撕裂声,玉兰垂着眼,文不对题道:“先生是体面人,或许没去过八大胡同……那样的地方我从没看见过真心,现在有个人拿真心对我,我便看得他的真心比命还要重要,你要我如何独活于世。”
来八大胡同里的,都是些有特殊癖好亦或行为不端的花花公子。表面上看她们拿钱办事,各取所需。实际上在那里面,她们活的都不如一条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