阮雪音动容。乱世争天下,青川四国各有谋算,他们主动送来女儿,又哪里能怪他?
在这一点上,他比她以为的还要好。
君上不说,其实没人觉得你防着她们,包括她们自己。相比较而言,君上对我才是真防,连折雪殿的大门都不曾踏入。
她这话说得毫无波澜,完全只是客观陈述,没有任何暗示或弦外之音。但或许是因为内容本身,或许因为最后半句话的语言结构,尤其最后那几个字渐沉的语调,让人莫名听出些失落嗔怪之感。
顾星朗的表情变得有些,难以形容。他眼中仿佛星光漫溢,又在瞬息间幽深如永夜,似笑非笑看着她:你是怪我没让你侍寝?
阮雪音一愣,旋即大窘,两只手摆得如拨浪鼓:绝对不是,君上切莫误会。她慌张,一时竟真有些咳嗽。
顾星朗瞧她吓得不轻,心里好笑,面上仍是淡淡道:
她们俩的本事不及你万一。单是你这些天跟我说过的话,便永远不可能从她们口中说出来。且无论你未来会否帮阮家,崟国这两年不安分,是人尽皆知的事。
这话算是回答了不入折雪殿的问题。然后他突然想到长久以来的一项困惑:
你初入宫时掩盖容貌,我以为是为避宠。但先前问你,你答的又不是这个原因。
阮雪音此刻已平静下来,君上明鉴。也确有这层考虑。
这层考虑,自然是指避宠。
顾星朗挑眉。
她犹豫,心想他适才向我剖白了对于这场大型联姻的态度,我的想法,也未尝不可说,于是亦坦诚道:
我一直告诉君上,此来祁宫,雪音不为其他,只为河洛图。东西借到,完成老师所托,我便会返回蓬溪山。既然不会长留,便最好孑然而来,孑然而去。君上的后宫汇集了青川著名美人,以后还会更加热闹,自然也不差我这一个。
顾星朗对于这套逻辑很费解。从名义上讲,她已经是他的人,天下皆知。都嫁了进来,难道还想走?
你是说,你看完河洛图,便会返回蓬溪山生活?
是。
可你已经嫁人了。
阮雪音对于嫁人这个词非常陌生。尽管入宫为夫人确是这个意思,毕竟没拜天地,没入洞房,这夫君也不是她一个人的夫君,与她概念中的成婚完全不同,跟她理想中的终身大事亦相去甚远。
在蓬溪山的时候,我很少考虑嫁人的问题,因为每天都很忙。但尽管如此,有一点却是明确的,若要托付终身,必定是一生,一世,一人。绝不是与人分享夫君。
她看着他乌黑明亮的眼眸,神情很是认真:君上钟情瑜夫人,不知是否有过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的念头。当然,对于君王而言这并不现实,哪怕君上或许曾有此心。但对于我这样的普通人而言,这份理想却是有可能实现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