身体仍在叫嚣,但脑力逐渐回归。一上一下,一俯一仰,他直视她,语意沉沉,
二十年来我决定要犯的险,明知是大险还是全盘接下的,不过一个你而已。
阮雪音心下戚戚,戚戚而百转千回不可名状。
为什么。陈述句,却分明是一道问。
我昨晚告诉过你了。
朝思暮想,相思成灾。自然记得。想忘也忘不掉。
这宫里有很多人。都惊为天人。又半晌,她道,不是讨论比较,只是陈述事实,甚至某程度上是劝他也劝自己,
以后还会有很多人,或许一个比一个更出色。你这一生,不缺美人相伴,无须一心一意,更没有执着的必要。
她们都不是你。他道,已经走进来的,我无法再让她们出去,因为我的出身,因为这里是皇室。但以后不会再有人走进来,这是我的承诺。
又为何要作此承诺呢?为难旁人,也为难他自己。她戚戚,心脑缠斗,惶然不知进退。
至于一心一意或者执着,他深深看她,眸中星光依然破碎,却是七分笃定,三分委屈,好像不是我能选择的。你已经来了。
已经来了。
她心中重复这一句。已经来了的,不止她一个。纪晚苓存在于他生命里已经整整二十年。如今她也在宫里,也是如此身份,他永远不会冷待她,永远会照顾她,他这颗心永远不完整,此为死局。
但相比于他为她迈出的这一步,决定去犯险的这份情,以上诸般,又真的重要么?她想不明白,难于定论,只再次看到了咫尺间他眼中那抹委屈。
为了喜欢的东西而不得不吃痛挨打那种,孩童般的委屈。
如果某天我叫你失望,她再道,站在了祁国对面,她停顿,你怎么办。
我既甘愿受险,便有化解之法。差别只在,所有应对绝境的办法也都太过决绝,比较惨烈罢了。他微微一笑,但我已经没有退路。我不能放弃你。
她不知道他说的什么办法。事未至,所谓办法不过是某种思路。她猜不到他思路,但以他先天下而后己之为君哲学,无论何种思路,都一定是保顾家、保大祁、保生民。
而不吝舍他自己。
她心中苦涩,如钝刀挫磨,有些疼,偏那刀刃上又像抹了蜜糖,绵绵密密,入骨的甜。
我不会。她抬手捧上他一侧脸颊,生涩而温柔,声音和掌心都温柔,不会做对你、对顾氏、对祁国不利的任何事。我一早说了。从来没有骗过你。
长夜陷落。心也陷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