阮雪音也放下了勺子。
时候尚早,山鸟未鸣,室内安静将气氛包裹得太不寻常。惢姬似有些受此感染,打住,转了话头:有言在先,这个故事,你们只能听,不能发问。听完了,我还有几句嘱咐,然后你们便下山吧。
两人皆未回应,只定定看她。惢姬也不在意,平淡继续:
总共近十三年吧,我们日日在一起。每天都是一样的,抬头同一方云天,脚下同一片园子,身边同样的人,唯一不同的,是那片土地上的药植花木。年年月月,总有新品类,看着常换常新的颜彩和形态,会觉得每一轮四季也都是不同的。人间缤纷,尽在于此。以至于明明只有我们几个人朝夕相伴,却并不无聊。而且花木良善,比外界纷繁人心难测值得托付多了。
她扫一眼两个姑娘面庞,微笑继续:
本以为这样的日子,会是我们几个一生命途,既为起点,也为终点。到第十三年才知道,原来不是。确切说,第十年时我们便发现不是了。
她说了很多个我们。阮雪音不确定是否每次都指同一组我们。
我们这群人里,原来有人不是为了药理花木。十年磨一剑,为的是另一件事。一个人磨剑十年,到了剑该出鞘那刻,是无论如何按不住手的。他要对得起过往所有时间和心力的付出,哪怕临到关头已经觉得,不用、不能、不该出手。人啊,最终需要说服的只是自己。想要过往十年隐忍磨砺不白费,想要说服自己没有白活,便只能利剑出鞘。第十三年,那把剑出鞘了。很可惜。结局不好。
那个磨剑出剑的人,还活着吗?阮雪音问。也许不止一个?
刚才说了,只讲故事,不答问题。
老师和上官夫人是持剑的人,还是旁观出剑的人?竞庭歌问。根本忍不住。
只讲故事,不答问题。惢姬再次用表情回应。
两个姑娘默然。
惢姬亦不再言,坦坦然看她们。
讲完了?
讲完了。
沉静如水,静水流深。
但我是谁,庭歌又是谁。这两个问题,依然没有得到解答。半晌,阮雪音道,我以为老师今番说故事,是要告知答案。
我没说这个故事就是答案。只是你们想听,我考虑再三,陈年旧事,也无不可说。
但老师言尽于此,竞庭歌接,尽得这般如坠云雾如临深渊,叫我们怎么办?
你们已经下山了。惢姬答,便去把我不知道的答案,没看到的结局,找出来,看完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