朝堂剧变,例来从上午就开始的臣工贺挪到了中午,但顾星朗用完早膳仍是郑重梳洗,换了身相当隆重的袍子,去往鸣銮殿。
十三皇子顾星漠已遵旨候在殿外,听得动静,回头,惊异于九哥这就收拾停当了,旋即感叹如此阵仗的衣装居然仍被穿出了翩翩意,晨光里飞扬,如天神降世。
他行礼,对兄长道生辰吉乐。顾星朗笑让他跟上,兄弟二人便前后脚踏入大祁的天子殿。
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让顾星漠如坠云雾,许多年后回想依然觉得不真实。
九哥拿出墨迹尚新的传位诏书,命他接旨。
顾星漠立在空旷大殿内好半晌说不出,动不了,云雀掠过宫檐扑扇翅膀的声音大得像在耳边。
然后他听见九哥说,会在天长节典仪上下一道罪己诏:平叛虽必要,却让百姓受苦受牵连,此罪一;自己的妻子、大祁的皇后被卷入叛乱,身为夫君,他难辞其咎,此罪二。
洋洋洒洒还有许多词,顾星漠渐渐听不清,勉力在越发模糊的意识里挣扎,终于浮出,扑通跪下:
请九哥收回成命!
顾星朗又说了句什么,他仍听得不真切,只知是规劝,再道:
请九哥收回成命!
他重复这句话,一遍又一遍,越来越密,越来越响,直逼得顾星朗再插不进话,殿内复归深静。
小漠。然后他听见兄长下玉阶,步步至跟前。
平叛是正道,九哥没错,无须罪己!顾星漠不等对方站定,先一步长拜,在臣弟看来,九哥出此下策不过是为了嫂嫂。九哥不愿定嫂嫂的罪,只能责己,然后带嫂嫂彻底退出,方得两全。
顾星朗站着看他,沉默有顷。你认为,我该定她的罪?
于理,应该。于情,不能。
于理应该?她有何罪?
兄长声已变冷,顾星漠听得分明,重重叩头:嫂嫂对大祁,对我顾氏,只有恩情,没有罪过!臣弟所谓理,是时局利弊,是对手深挖的绝路!
顾星朗闭眼一瞬,既都明白,接旨便是。
九哥!
接旨。
臣弟不接!臣弟也不信嫂嫂会赞成九哥这么做!
大胆!
请九哥三思!
顾星朗蓦地蹲下,沉沉道:她是不赞成。所以打算拿自己的命,来换我长留青史的好名声、换我千秋万载的帝业了!你以为如何?举双手赞成么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