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尧这才移了移目,从灯火的映照中,看见静坐在那里的女子。
火光轻摇,映照她的侧颊上,笼出半张线条柔顺的脸、挟着眸光沉寂的眼。
他一个月前才成为监察御史,在此之前,从未蒙太后娘娘传召恩典过,所以根本不认识她。
他端详着这个女人,从她手中的珊瑚珠,再到她磅礴艳丽的外表,心中有些惊疑她的身份,拿捏不准。
直到董灵鹫抬眼看了过来,那陡然而起的上位者气势顷刻间压退了内狱中的冰冷,才让周尧彻底确定她是谁。
周尧的嗓子哑了一半,这个崇敬的尊称呼之欲出:太后娘娘。
董灵鹫平静道:嗯。
您,他停顿了一下,语调有些惊诧,您竟然会到这里来。
董灵鹫看着他,一字一顿地复述了他的名字:周、尧。以尧舜禹为名,我记得你。
珊瑚珠摩挲的动静缓缓响起,她的声音也在这个环境下透出十足的冷淡。
哀家跟吏部的甘尚书说,你这个人文章简朴,不卖弄花哨,有才而务实。你的父母双亲又给你起了这个名字,想必能有一番作为,日后也许有宰辅之才。
周尧的唇角很艰难地扯动了一下,整张脸都跟着泛着痛、扭曲了一刹,这是一种惨烈的苦笑。
董灵鹫道:所以你不开口,哀家想,兴许不是刑法轻重的错,也不是你真就这么冥顽不灵你的女儿今年三岁?
她的话锋转得太快,在场众人都没有立即反应过来,但在董灵鹫提起他的女儿时,周尧的瞳孔明显地紧缩了一刹。
董灵鹫语气淡淡,指了指他身下的那块刑架:周御史,哀家召了你的妻女进宫觐见,虽然你官职不高,但她们也属于官员内眷,是有身份的人。那女孩很可爱,只是年纪还太小,有些刑罚不适合她
周尧的手攥得嘎吱嘎吱响,忽然徒劳地猛烈挣动起来,锁链勒紧更深的血肉里,他张口道:罪臣
堵住他的嘴。董灵鹫道。
许祥立即上前,将周尧的嘴塞住。
这些刑讯之人,从来都是想让他开口,还没有堵着让他说不上话的。周尧瞪大双目,目眦欲裂,眼中尽是红色血丝。
刑架上的锁链剧烈地晃动。
董灵鹫继续说:你的妻子也很纤弱,恐怕在内狱这个地方,是活不过一夜的。而且她们都很担心你,陪伴哀家的时候,都小心翼翼、旁敲侧击地询问,你这个被麒麟卫带走后杳无音信的顶梁柱,究竟怎么样了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