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倒是在董灵鹫的意料之中,她也没有让对方白白地等候,让徐瑾在帘外觐见。
不多时,徐尚书的身影停在帘外。他的年纪已近五十, 半百之岁, 鬓发显出点点霜色, 先是遥遥地望穿珠帘, 凝望了一眼董太后, 随后才跪地请安,并行大礼:臣徐瑾给皇太后陛下请安。
因前些时候徐妃在宫中时,徐家很做了一些令人咬牙切齿、猖獗张狂的事情。可自从徐妃失去龙胎、在行宫别居后, 徐尚书就收敛家族之风,看似安静地长了教训。
但他此刻再恢复安静已经太晚了。曾经凭借威势权力所做下的罪状错事, 岂止是这一件?
董灵鹫道:免礼,瑞雪,给尚书大人奉茶。
她的语调越是温和平静, 越是客客气气的。徐尚书就越是脊背发凉,额头冒汗, 他的人已经扣押在内狱里太久, 手里的一切门路都过不了许祥的那一关都是千年的狐狸,他定然不会抱着侥幸之猜想,认为太后娘娘还没有审讯出来。
说不定哪一天, 一本写满他累累罪状的诏书就啪地一声砸到脸上, 整个徐家上下都被连根拔起, 御笔朱批一落,当即血流漂杵。
徐尚书不敢接茶,甚至也没有入座,他低下头,俯首道:请太后降罪。
噢董灵鹫问,什么罪名?
徐尚书顿了片刻,道:臣管教无方,治家不严,让家族中的旁支偏门借势做出贪赃枉法的事情!实在大错!
董灵鹫捧着茶杯,被这说辞说得轻轻嗤笑了一声,但也没发怒,只是又问:怎么见得就是这个罪呢?
徐尚书道:臣是大殷的臣子,毕生忠于圣上、忠于太后。自熙宁初,便由臣在户部任职,尔来二十又五年。虽无功劳,但也曾夙夜忧寐、辗转难眠,为周全国事而费尽心思,念在这份苦劳上,求太后娘娘恩准了臣卸任的奏折。臣还可以代娘娘举荐上书,以表臣心。
他说着,一边从袖中掏出一本素蓝封面的奏折,上面用墨笔写着户部尚书徐瑾敬呈,样式恭谨,内里却尽是辞官的言辞。
董灵鹫不动他,就是因为此人口中的这一点,他在户部的资历和关系暂且无法代替,又时值多事之秋。但徐尚书也明白这一点,他既要拿捏住此时此刻的状态,又要向太后表达诚意主动让出天下财政长官的位置,而且愿意让董灵鹫手下的人上任。
但这种诚意是不必要的。
董灵鹫从来不会为了把持朝政,而去做有害于朝纲、有害于天下的决断。
瑞雪将奏折代为传递,送到董灵鹫手畔。她伸手接过,压在掌中,却没有翻开看,而是问道:徐尚书觉得,功与过,能相互抵去吗?
对方道:臣以为,虽不能彻底功过相抵,但也可依情处理。
董灵鹫感叹道:是啊,人无完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