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尚书默不作声地望着她。
火焰烧透纸面,化为飘落的飞灰。
董灵鹫松了手,免得火舌扑上来烧到她的指尖。瑞雪从旁往越来越旺的灯台上倒了半盏残冷的茶,白雾噌地一蹿,然后又很快散去,混着灯芯烧焦和纸张化灰的味道。
董灵鹫道:戴罪,交付给你一个要务。
臣定当将功补过,肝脑涂地。
先别忙着立誓。董灵鹫虽然拒绝了他的诚意,也拒绝了一些权力的交换,但却将另一件事提了上来,北伐后勤总务,你做军粮的总调度。
徐尚书双目微睁,身躯顿了片刻,感觉到一股无形的、如山的分量压了下来。
将功折罪。董灵鹫道,依情处理,这是尚书大人说的。
这里的情是指情势、时局,跟私情没有任何关系。从前徐妃在的时候,董太后都不曾将徐家太过放在心上,何况今日哉?
对方先是不得不埋头应下,然后又问:此事实在重要,臣年迈昏聩,若是出了差错
差错?董灵鹫掀起眼皮扫了他一眼,很快又从容地落下,那就依律,治你满门的罪。
对方极为明显地呼吸一滞,久久不曾出言,最后领旨谢恩。
皇帝上了两日朝,脾气显而易见地变得暴躁起来。
与此相对的则是小郑太医在两次大朝会之后,神清气爽地回到了慈宁宫。
他那个官职,一般情况下没有参与廷议的资格,不是在户部整理事务、就是按照度支部或是户部总司的安排,东跑西跑,核对这个、审计那个,事情又多又繁。结果两次大朝会之后,郑玉衡不,郑钧之这个名字简直名声大噪,不仅全户部的官员都对他报以怀疑迷茫、暗暗考量的眼光,从前欺负他新来的其他承务郎也都换了张脸,老实地把自己的活儿拿了回去。
这倒不是阿谀奉承他,只是怕小皇帝砍他的时候血溅到自己身上罢了。要是陛下余怒未消,把他们这些将活计全交给郑钧之的人一起砍了怎么办?
他们的心思,郑玉衡懒得揣测,总之活儿轻了不少是好事。他正好躲过温侍郎的盘问,得空回宫。
医官不上朝,就算郑玉衡在深宫大内随意露面,也不影响郑承务在金殿上差点被拖出去砍了的辉煌事迹。当他重新做回医官,穿上袖口环着百草图样的衣衫时,陡然感觉到一股格外的满足和轻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