赶车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伯,为人很是热情,挨不住寂寥,一路都跟温娴唠着嗑。
看她年龄不大,又是个模样清秀的姑娘家,索性也就多问了几句:听你说要去沙丘找丈夫,你家男人是在当兵还是做工啊?
温娴弯唇一笑:做工,他是负责修筑长城的民夫。
哟,那可是有些辛苦。老伯听罢连连摇头:近来年年征战,赋税也跟着越涨越高,好些交不出钱的老百姓只得充入徭役,拉到这鸟不生蛋的地方来做工,能活着回去就算是得了祖上的庇佑,要是死了,怕是连个音信都没有
也难得你有这份心,还肯跑过来看他。
生亦贪欢,死亦无惧,这是第五辞当初留下的话,也是温娴愿意一路追随的信念,无论生与死,她恐怕都难以再与第五辞撇开干系。
温娴摇头解释:家里没剩多少人了,我也是担心他吃苦,所以才想来看看。
她并未说明真实缘由,老伯便不自觉把原因归结于朝廷身上去,手指虚虚捏着粗绳,满脸惋惜道:打仗害死人,受苦的还是咱们小老百姓,如今战事吃紧,用人的地方也多,好些时候招不上兵,就到民间来凑数,家里凡有男人都被抓去当壮丁了,谁家能剩几个壮年人,都难呐难呐
悠长的叹息声回荡在空旷山野间,周遭荒芜,十里不见一户人烟,这般苦寒之地,远不及中原半分之一,百姓受尽风霜,却连最基本的生存都成了一则妄想。
温娴望向老人鬓间的银发,不禁暗道:
天下芸芸众生,皆是万般不由己。
牛车不比马车块,一路走走停停,到达永安县城时,早已过了温娴期望的十日之约。
老伯要进城办事,不便再与她同路,温娴只好另找向导,跟着一队要去往西域置办货物的商队,慢慢踏上去往沙丘的征途。
打从朔城起,经过北定,再到永安,沿途景色越来越荒凉,大片的戈壁,成群的胡杨林,还有风沙与烈日,单是水源紧缺这一致命天敌,都足以消耗掉每一个人的热情。
温娴带足了够量的水,却还是撑不住奔波,因为过劳而昏倒在地。
同行的商队老板见状并不愿意承担这个责任,又怕因温娴而耽误交货的时间,差人将她背去就近的邮驿置,许是最后还残留了些许良心,留下了食物和水囊,没再多管,牵着骆驼头也不回地离去。
温娴睡到第二日才醒,因为极度劳累和缺水,她的体力远没有出发时那般充沛,熬了半个时辰,仍旧不见好转的迹象,只得暂且歇息在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