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抬起头, 感觉有眼泪一滴滴顺着眼角流出来,压抑沙哑的哭声里是浓浓的惊恐和委屈,她看到那张没有面孔的脸对她说
小小姐, 我真的没有力气再带着你逃跑了!这是少爷留下的钱和玉佩, 全给你, 别怪我自私,我也要活命要怪就怪宋家,都是他们惹到了殿下,害得殷家跟着受牵连小小姐,你好好去吧,去了就省得活受罪,来年我会记得给你烧点纸钱!
殷篱感觉自己手里被塞了什么,她却只顾得去拽那人,衣角擦着指尖而过,被冻僵的手明明什么都感觉不到了,她却好像清晰地记得那种感觉,像在满是毛刺的木板上擦过一般。
哭什么?
殷篱疼地嚎啕大哭,哭声却被一个故作低沉的嗓音打断,她突然噎住似的,抬眼看到两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蹲在她身前,大的那个蓬头垢面,一边用草药敷着她手上的伤口,一边瞥着她的脸色:特别疼吗?
殷篱摇头。
她问:那你哭什么?委屈了?
殷篱一抽一抽地看着她,想说自己不是,可是眼泪就是控制不住地掉下来,那孩子嘴一咧,有些不知所措,又像生气,用还算干净的那只手指给她蹭了蹭:阿篱,你好爱哭,眼泪跟不值钱似的,我哄阿蛮都没这么累过。
殷篱有些羞赧,梗着脖子问:可我疼么,为什么我们生下来就要受这么多苦那你不爱哭吗?你为什么不哭呢?
她说着说着就变成了认真的询问,好像对面真有一个刀枪不入的铜墙铁壁似的,眼中慢慢就多了几分后知后觉地钦佩和羡慕,她却听她面无起伏的说
她说:阿篱,就是因为我们受了太多苦,所以已经麻木了。你知道吗?人一生里能经历的悲伤是有数的,我可以为磕磕碰碰的小伤小病哭一次,但我不会哭一百次,你要成长的,就算不成长,别人也会逼着你成长,将来我不在了,你也坐在地上只顾哭吗?
她说完,殷篱心里突然涌起浪潮一样的害怕,她想说不是,可是转眼那人就躺在了地上,殷篱一下慌了,伸手去推她,她不动,张口去喊她,她也没反应,大风灌入口中她才惊觉自己在哭嚎,可是她听不见自己的哭声。
你也只顾哭吗?
她曾这么问她。
殷篱想说,就是好伤心啊,还能怎么办?
她的嘴一开一合,好像说,阿篱,我们好渺小,我拼尽全力最后还是做了一个很失败的人,我永远也打不败与我作对的老天,野狗咬我身体,利爪掏我心脏的时候,我听见他们在我耳边笑,他们好吵,可我甚至没力气跟他们说一声滚。
她像萤火虫一样消散了,在殷篱的指尖飞上天空,飞入茫茫荒野,殷篱仰着头站起来,望见星空和苍云,还有漫天轻舞的萤火虫,她喃喃,或许只有变成虫鸟才能真的获得自由。
可是,鸟畜非人,不是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