字字句句, 皆掺杂了那带着讽意的语调, 化作一道道利刃,狠狠扎进他心口处。
“懿懿……”顾祯面色变了变,呼吸时短时长,断断续续的,一张俊美无俦的面容,此刻竟染上了些许哀色。
他似是有些颓丧地垂了头,轻声道:“朕过来,只是想看看你,没有旁的意思。”
赵懿懿却有些讶异。
她今日大肆整顿宫官,此事必然闹得阖宫皆知,无论是万春殿或是紫宸殿,哪怕没有专门去打听,也必然有所耳闻。
按常理,他该要过来,训斥她胡闹才是,又怎会……
转眸睇向那剑眉凤目的男人,赵懿懿眼中情绪微有复杂,手中不自觉攥上了锦被中的春鸟纹鎏金香囊,将那一个小小香囊握在手心里,渐渐使上了几分气力。
“懿懿,朕没有想责罚你,更没有找你问罪的意思。”顾祯扯着唇角笑了笑,那笑怎么瞧怎么难看,“宫官对你不敬,背着你私自行事,本就该罚。仅是革职,实在是轻了些。”
赵懿懿以手支颐,歪着脑袋看他:“那依陛下所见呢?”
顾祯道:“以下犯上、欺上瞒下、言语顶撞,自是该施以杖刑,再发配行宫。”
“原是如此。”赵懿懿似是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,温声道,“陛下既有此言,那妾身便照着吩咐办了?”
顾祯自是听出来,她这是要以他做筏子了,却并未着恼,心头的伤处反倒舒缓些许,不由轻笑一声:“嗯,你想如何处置都行。”
赵懿懿摇了摇头:“这可不行,妾身才刚得了个恶毒的名声,若是再于此事上罚重了,难免有苛待宫侍的嫌疑。倘若那起居郎再给记上一笔,那传到后世,妾身岂非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?”
她眼眸含笑,声音也满是轻快,似是半点儿也不放在心上,甚至说这话时的语气也是带笑的。
然顾祯却笑不出来。
他知那恶毒名声指的是什么。
是那日何寻菱在椒房殿外的一跪,虽不至于传得满城风雨,私底下也隐隐传开了。
宫规虽森严,然宫人闲极无聊,少不得暗中说道几句。
此事,皆因他而起。
这些话但凡传出去一二,于她没有半分益处。
这些年不置妾室,是他觉得妾室麻烦。光是皇后一个都够他受的,女人于他来说,远不及政务来得重要。
却叫她担了个善妒的虚名。
俩人结发近三载光阴,他欠她的,实是太多了。
“懿懿,对不起……”顾祯低着头,嗓音沙哑地说了一句,攥着鲛纱帐的指尖微微发颤,“对不起……”
赵懿懿却未曾看他,而是越过他头顶、再越过那铺设在外的缠枝绞缬绮座屏,瞥向窗外时,仿佛瞧见了今夜的一轮弯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