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岱岫立于白玉阶上,长身鹤立,身姿清隽,他手里拈着支梨木狼毫,遥遥看着殿门外鸦黑的天色,渥丹色长袍有些松散。
听见老太监的声音,他才回过神,微微抬起眼,颔首笑:“自当以陛下安危为重。”
“林卿。”
殿门外,走进来个身着黄袍的中年人,他手里提着金丝鸟笼,兴致勃勃往里走,他随手屏退宫人,道:“林卿,快瞧。”
“凉川有珍禽,生而能言,擅长仙音。”皇帝偏头逗弄着笼子里关着的青羽雀鸟儿,走到首位边,扫袍而坐,他低头,看着白玉阶上清清雅雅的青年人,笑,“林卿,你以为如何。”
“是不是很漂亮?”
皇帝把笼子里的青雀捧出来,那雀鸟竟不慌不乱,睁着绿豆大的小眼睛,直直站在皇帝的手心,皇帝心中甚悦,大笑:“凉川当赏。”
林岱岫垂眸,看着那只青雀,有些厌烦,面上却照例是温温柔柔的模样:“美甚。”
数万万将士在边疆死守国门,战死在凉川铁蹄下,后,济朝大军开拨塞外。
凉川见时局不利,不知从哪儿找来几只鸟雀进献给皇帝,四处散播“仙禽下凡,以侍天子”的谣传。
皇帝竟然信了,自以为功过千秋、得天恩宠,收了鸟雀便下令收兵,御赐凉川一大堆金银财宝,此后,待凉川如同友邦,全然不顾那些被凉川屠戮的城池,和塞外马革裹尸的数万忠魂。
“陛下可曾传过太医了?”
青年人敛眉,语气斯斯文文的,搁下手里的狼毫,温声道:“何方刺客如此大胆,竟敢独身擅闯御前。”
“那刺客并未近身,爱卿不必烦忧。”皇帝摆摆手,想起这事儿,有些不悦,“废太子阵前通敌,自个儿死了便罢了,那些个残党旧部竟还妄想再起风浪,找死。”
青年人垂眸站在案边,清瘦莹白的指尖搭在笔架上,怔了一会儿,等皇帝的话说完了,他才温声道:“陛下说的是。”
“轰隆——”
沉闷的声音猛地响起,好似平地惊雷。
林岱岫下意识抬眼,往宫外瞧,夜色漆黑,辨不真切,只能瞧见冰冰冷冷的铁甲在月色下反射的清光,高楼之上,玄甲卫跨刀站着,握着阑干瞧往地上瞧。
接着是踢踢踏踏的脚步声,汉白玉石上,殷红的血液顺着雕花往外流,就像一块沾了血的豆腐直直炸开,血腥气飘散在空中。
小太监直直倒在地上,睁着眼睛,浑身僵硬麻木,浓稠的血液沾在口鼻处,他呜呜咽咽两声,指尖轻轻颤颤,挣扎着想呼救。
冰冷的刀尖捅进温热的胸膛,在玄甲卫冷漠的目光中,小太监张了张嘴,抽搐两下,不动了。
殿内,烛火煌煌。
林岱岫收回目光,淡淡道:“那便是刺客吗?”
“并非。”老太监连忙应他,解释道,“那小太监阻拦玄甲卫搜查,一个不慎从高楼上跌了下去,惊扰了少师大人,大人勿怪。”
皇帝蹙眉,拂袖:“晦气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