丹砂色刺目,似乎时刻提醒着帝王,那是尚未完成的霸业。
司马庚目光落到被圈起来的陵华道上,问崔漾,“你凿垮了通济渠临水坝,水淹陵华道?水渠两旁的农田,你——”
崔漾踱步进殿里,“年前你不是和王铮商量过,改通济渠接济水,灌溉面更广?废物利用罢了,总要有所牺牲。”
他本是事先做了安排,待农人们的粮食秋收后,再行改道。
可崔九要水淹府兵,为不打草惊蛇,如何会顾惜民力………
且她如何能确保府兵一定会走陵华道,并且会在陵华道暂时落营歇息?
刘句并非纸上谈兵之人,是参加过实战的将军,不可能不知晓,军队落营需得四面开阔,以免遭了埋伏。
除非前有诱敌之军,后有围追堵截,迫不得才自官道一路往东撤,撤进陵华道山谷……
司马庚身体晃了晃,面色煞白,白如透纸,“七千麒麟兵没有北上,你竟没救灾?你置濮阳两地数十万百姓于何地?你既已下了这样的圣旨,何必非要在此时动兵戈。”
崔漾示意宫女上前与她更衣,“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,我相信你比别人更懂得这个道理。”至于这些府兵,司马庚一直未动,是因为无论是府兵还是世家,基本上都效忠于他,他无需动,暂时也不需要动。
她情形不同,不能一概论之。
数十万百姓………
江山落到这样一个人手里,司马庚几乎站不住。
崔漾见他面色苍白,眸中带有怒痛之色,唇角甚至已溢出鲜血,倒也不意外,虽然奇怪,但从司马庚历年来的所作所为上看,他是极其爱惜百姓民力的,大成近三分之一的粮食来自关中沃野,五年大旱赤地千里,去年那般困难的情形,他也未弃这些两地百姓于不顾。
换做任何一个人,也不会比他做得更好。
现在约莫是觉着江山落在她这个妖人掌中,百姓水深火热,怒痛自责,一时哽住了呼吸,整个人直挺挺地往前栽去,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。
崔漾移步上前,能动的右臂接住人,蹙眉看他颓然怒痛,一时倒无言,这样一个从泥澡中走出来的人,竟是立了志要做明君的。
实在是奇怪之极。
崔漾视线落在他苍冷如纸的面容上,看了一会儿,掌心运力,震出他一口心头淤血,到他脉息恢复了些,方才道,“救灾粮自会从北地秋家的粮仓调配,不日便有消息了,假使这条路出了差错,也会从九原转运,不至于比从国库调运还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