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者壮汉语已不成调,只知不断磕头拜谢,身体都在颤抖,“谢陛下皇恩……”
崔漾叫禁卫扶他们起来,“老先生身受重伤,暂居宫中,若要查证口实,往宫中递了信籍,叫禁卫陪同即可。”
尚书令杨明轩,御史左丞刘卫几人出列领命,到老者和壮汉叩谢圣恩,担架被抬出去,又有两名绯袍官员惶恐跪地请罪,皆因那章戍和周飏都是出了名的酷吏,贪官污吏落进他们手里,别说是油皮,连骨头也要被拆开了。
“陛下恕罪……求陛下恕罪……”
自有虎贲卫上前,脱冠帽,解官袍,将人带下去。
金銮殿里渐渐宁静,一丝声音也无。
崔漾看了看天色,知晓再过半个时辰便该传膳了,叫人把往年的税收名录搬来。
殿中只剩下账册翻动的哗啦声。
金銮殿里无人敢再多置一词,各自握着玉圭分列两侧,连脚步都轻了。
宴归怀立在队列里,抬头便能见前面六百秩以上的许多官员后颈都冒出了汗,个中几个汗水甚至打湿了后背衣袍,脑中闪过那一双似笑非笑的凤目,在这一刻,比过去的每一日,都要清晰且郑重地意识到,这天下,终归有一日是要姓崔的。
崔漾大致翻看了一遍,穷是真穷,国库是空的,今年收来的这点存粮,还没有她手里的五分之一多。
她不怎么攒银子,十年来但凡有点钱,都用来买粮食,但粮食放久易坏,每年新粮换旧粮,溢出的,就换成了田地,畜牧场、矿山,尚算富余。
崔漾在舆图上圈了两个地方,“关中大旱,江陵、濮阳、定陶一代又是水灾,还照废帝之前的政令,外加东平十六县,三州免税两年,除此之外,朕会缩减宫中用度开支,凑三百万石粮食给各地百姓,边戍,宴同尘,这件事你来负责,半个月后你来国库领,救济粮务必送到百姓手中。”
金銮殿里霎时响起了轻轻的抽气声。
便是连刚才面赤的高茂训、郑元建等人,都有片刻呆滞,神情变幻,一时连先前被申斥的愤怒都忘了。
宴和光、刁同甫本是正心算课税,一时也吃惊抬头。
“三百万石?”高茂训问出了声,回过神自知失礼,出列见礼,“陛下恩德,是给百姓么?”
崔漾笑了笑,“自是君无戏言。”关中本是天府粮仓,但年年干旱,赤地千里,司马庚水渠修到一半,快成了,但毕竟是远水难解近渴,不先稳住民心,农人流失,开了水渠也无人种地。
哪怕是前头有改税课这一涛浪,诸臣还是或多或少都有些喜悦,纷纷告谢圣恩,“陛下仁德圣明!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