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平眸光里第一次带上冰寒,“你未免太小看我沈平,我若愿意,家财万贯唾手可得,秋修然算什么。”
崔漾并未再与其争辩,秋修然赚钱,靠的是生意,南货北卖赚差价,沈平若做生意,则是无本的生意,只要他愿意,多的是达官贵人出千金万金请他设造机关,随手做出的一个机巧笔筒,或者是铸造的刀剑,亦有市无价。
崔漾看了他一眼,“上来睡觉,天明还得赶路。”
沈平十分后悔带她来这里,正想如何才能迅速地转移这一个村落,保下这些百姓,见她神色淡淡,迟疑问,“你不发兵围剿这里?”
崔漾失笑,“不会,天子一言千金。”
沈平沉默,问道,“为什么?”
因为根源是太过贫困、食不果腹无以为继的生活。
屠杀并没有意义,也没有必要,只要稍稍富有一些,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便是不可能的,是人便会向往更美好的生活,灭人欲的苦修与大公无私,只有赤贫阶段才有用,且作用范围非常有限,假以时日,不攻便可自破。
崔漾双手枕到脑后,“你知道为什么你能改造出更方便的农具,却没办法给百姓们用么?”
沈平自是知晓,因为好用的农具是铁打造的,铁又和矿山挂钩,与锻造术挂钩,铁本身很贵,所以很多百姓还在用木头,或者石具种田。
崔漾睁眼,偏头看他,“如果你想通了,把你改过的农具,你制造的水车,排风用具,锻造术,以及需要的矿种交给朕,朕来做,你的理想一定不会实现,但也不会比现在更糟糕。”
说完,也无需等他的回答,兀自笑了笑,闭上了眼睛。
房舍简陋,月辉落在榻上之人的半边眉眼上,虽是带了面具,却遮不住风姿气度,沈平屏息,在榻前坐下来,他已经知道她暗中撤回三万大军,分布各州郡,一旦世家不听话,便是屠杀血洗,如此暴虐弑杀之人,让她知晓了更好的冶铁术,不会制成尖兵利器,成为另外一把屠刀么?
可她做税改,是为了国库,又确实于百姓有利……
沈平望着榻上的人,枯坐一宿,对于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,亦没有定论。
沈平问,“我就坐在这儿,你也睡得着。”
崔漾看他一眼,他这面具做得逼真,一夜过去,下颌上竟是冒出了一点青色,实在是鬼斧神工,“以你的武功想顷刻击杀我,并不容易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