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想起了那个孩子。
他小的时候也这么娇嫩。因为是皇长孙, 对李洵不大亲热的皇帝都对他爱不释手, 时常传他入宫共享天伦之乐。
他很聪明,也很懂事, 李洵控制不住情绪暴戾发狠的时候, 他站在一旁, 吓得瑟瑟发抖, 却又不敢发出丁点声音。
他知道她害怕,经常窝在她怀里用肉乎乎的小手捧着她的脸,安抚她的情绪。
他太乖了,乖得傅娇一直不忍心抛下他而去,乖得她心甘情愿留在李洵身边忍受他的喜怒无常。可她无尽的忍耐最后什么也没有换回来,一个雨夜,李洵当着她和孩子的面砍下了皇上的头颅。
她吓坏了,那个孩子也吓坏了,从那以后他便患上癔症,那么健康开朗的一个孩子经常口吐白沫浑身抽搐,痛苦不堪。
她不知道梦中最后的结局是什么,只是偶尔想起他的模样,心头还有感同身受的撕痛。
她不敢再多看甜姐儿一眼,怕对上她纯粹干净的眼神,又被刺得心上发痛,她像扔烫手山芋似的,把孩子还给李知絮。
李知絮看到她脸色难看,问她:“娇娇,你怎么了?”
她面色浮现出异于寻常的苍白:“没事。”
*
李知絮他们一走,万象宫又空空荡荡的,傅娇从不外出,她对一切都兴致寥寥,再加上身体不济,更没什么精力到处走动。
下午春光盛,她躺在院子里晒太阳,侍女们把宫里的旧书趁着好日头搬出来晒了晒,院子里都飘着书香气息。傅娇躺在椅子上,身上骨头都被晒得发酥,懒懒地合上眼睛,听着宫人默默做事情的声音。
万象宫太寂静了,李洵不许宫人和傅娇胡乱交谈,引得她们甚至不敢私语窃窃,从上到下都仿佛一滩怎么样也活跃不起来的死水。
李洵过来的时候,傅娇躺在躺椅上都快睡着了,傅娇用一张丝绢盖住眼睛,日光穿过繁盛的树叶,漏到她的脸上,满脸光影浮动。
李洵屏退宫人,默默地坐在她身旁,看着她安静的睡颜。她现在就连做梦的时候,眉眼都是皱着的。他抬起手轻轻按了按她轻皱的眉,她不满地翻了个身,然后看到他坐在自己身旁,鼻息间充斥着一股雪松淡淡的香气。
“怎么在这里睡着了?”李洵努力忽视她神情里的厌恶,道:“要不回殿里睡?”
她摇摇头。
真奇怪,万象宫是整个皇宫里除了帝后寝宫外最好的宫殿,向阳温暖,但傅娇在里面待着,只觉得又阴又冷。
她把丝绢又盖在脸上,懒得理他。
“今天看到那个孩子了?”李洵并不理会她的冷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