好似一瞬间, 一切都变了。
她泪眼瞧着他,他面色若寒霜, 翻涌怒意在瞧见那满地血迹时却怎么也爆发不出。
就这般对峙良久, 直到剑身上的血迹已经干涸, 直到她因为失血太多而开始脚下飘忽, 他才终于卸了力, 大手一松,那把剑兀自重重砸落于地板上,发出沉闷的声响。
他做不到的,他做不到对心爱之人拔剑相对,纵然她的父亲是自己的灭门仇人。
他的天地轰然崩塌,他转身,一刻未曾犹豫,离开了这里。
颜清辞颓然瘫坐于地,泪眼朦胧中望着他骤然远去的背影,那个穿着喜服的身影,就那么快速地,几步就消失在了她的视野里。
恍惚间,似又觉得,就那么消失在了她的整个世界里。
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,她就那么兀自坐着,望着他消失的地方,外面只剩清冷的夜,满院红绸仍旧随风飘舞,弦月终于圆满,只是再无他。
默然良久,颜应麒兀自苦笑了起来,声声笑音传响在这空荡的夜。
“报应啊……荒唐啊……”他只一遍遍念着。
颜清辞抬眸问他:“为什么……为什么是你……”
她自小便当父亲是英雄,他平定叛乱,杀伐果决,又宽厚仁和,礼遇下属,所以即使有种种疑点,她亦从来不曾想过,那个人,会是他。
却又偏偏,真的是他。
他亦颓然而坐,双目空洞,沉吟道:“十五年前,在霖州,我们确实是同生共死的兄弟,只是当时私自擅动粮秣的,是我,那个最后被送上刑场的人,不过是替了我的罪。”
他顿了顿,苦笑一声,又道:“可却偏巧是穆粱,撞见了那件事,他知晓了所有!而后他入京就职,大女儿又许给了户部尚书的次子,难保不会私下里向尚书言明真相。”
他瞧向颜清辞,亦垂下泪来,叹道:“穆家人如果不死,那株连九族、满门抄斩的,就是我们颜家啊!”
“可最后兜兜转转你竟与那穆家遗孤相互爱慕,果真是上天弄人,都是报应,报应啊……”
他流泪苦笑着摇头,猛然间就大咳出一口血来。
“爹……”颜清辞赶忙过去欲扶起他,却全身软绵没有力气,正焦急间见颜清绾从外面堪堪而入,便赶忙叫她:“小绾,快来帮忙。”
颜清绾神色淡漠,一步步走至二人面前,直直站立住。
半晌见她未动,颜清辞抬头看向她,催道:“来帮忙将爹爹扶到榻上。”
颜清绾仍是未动,忽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,那笑颜惊悚瘆人,似深冬里的万丈寒冰,深深刺入颜清辞的眸底,不由叫她浑身一颤。
心中暗道不好,可还未待她反应,颜清绾便俯身拾起地上的长剑,只不过眨眼间,就深深刺入了颜应麒的胸口,再一使力,又从他的胸后穿出,一剑穿心,鲜血似溪流般哗哗而下,他双眼圆睁着满含不可置信地盯着颜清绾,张了张嘴,却还未来得及说出什么,便瞬间绝了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