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一刻,箭落如雨。
为首的军士眼底一片血红,他是此次押送粮草身份第二贵重的官员。
若是这样回去,定然死无全尸,倘若死在战场上,马革裹尸,亓翎说不定会看在他以身许国的份上好好对待他的家人!
这男人扬剑,高声说了句夷语,利剑挥下,策马冲锋。
众将士惊魂未定的心随着主将冲锋的示意稍稍平复,拿起刀剑,旋即跟上。
谢澈半眯起眼,搭弓拉弦。
冷冰冰的犀角扳指紧贴着皮肤。
那个人,是夷部此次运粮的首领。
血腥味与焦糊味萦绕在鼻尖,奇怪的是,谢澈并没有感觉到难受。
心中鼓噪,耳边轰鸣,血液上涌,他几乎听不到周遭如雷霆般的响声。
然而他却极平静,拉起弓的手连颤抖都没有。
越来近,越来近。
近到羽箭可以穿透甲胄,一箭毙命。
松手,羽箭呼啸而出。
那人还未反应过来,唯见一锋锐铁器在眼前放大,再放大。
他瞳孔一缩,想要躲闪,但是太快了。
根本躲不开!
这是他最后的想法。
一道血线喷薄涌出,染红了马蹄下因为如席大雪已然变白的草地。
健壮的身体抽搐了下,旋即从马上翻滚坠落。
身旁人想去扶,铺天盖地的羽箭却阻止了他的动作。
众人见为首将军倒下,无不面露惊恐震悚。
幸存的副将猛地想到什么,转身低吼一句,立刻有人反应过来,策马而去。
隔得太远,风雪又太大,这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动作,少有人注意到。
谢澈喘了口气,这时候才感觉到手指僵硬,而不远处,粮车仍在燃烧。
荒原贫瘠寒冷,种植粮食本就极难,况且夷部多打猎游牧,首领亦不重视。
若是放在中原,尚有人会改良种地的器具、种子以适应恶劣天气,但对于他们来说,便难于登天。
对于他们来说,能凑齐这么多粮草,算是集举族之力了,其中,或许还有他国暗中援助。
但是在今夜之后,一切都会在大火中灰飞烟灭。
谢澈竭力让自己的呼吸立刻平稳下来。
他根本不曾想过,自己初来西境府半个月,便能被委以如此艰险苦难的重任。
谢澈忍不住苦笑着摸了摸鼻子。
也不知道是因为陈椋信任他,还是因为信任他父亲。
冷冰冰的犀角扳指蹭到了皮肤上,他已经冻得毫无知觉,这时候自然也不觉得扳指冰冷。
这枚扳指让他的心缓缓平静下来。
无论一开始是因为什么,因为谁,到最后,一定会因为他自己。
他的封爵,要他自己来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