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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密旨是先帝亲书,备述此事经过,写明永穆帝的长子寄养于盛闻天膝下,实乃情势所迫,不得已而为之。待天下太平,拨乱反正之日,宜昭告天下,复其皇室子嗣身份,追封生母。

    皇室宗谱则是佐证。

    盛煜出生后很快“夭折”,永穆帝悲痛之下得先帝授意,遂以暂不追究作为退让,换得太后与皇后首肯,将孩子记在皇室宗谱上,待周年过后再记其亡故,至少留得痕迹,连同盛煜的生母也添上一笔。章太后自知理亏,加之孩子既死,记一笔也无妨,便答应了。

    到得周年,掌宗谱之事的荣王奉先帝密旨,只虚应章氏,并未真的抹去。

    而章氏笃定并无后患,也从未留意。

    这些年里,宗谱上陆续添丁,悉由荣王亲自操持,亦未露出马脚。

    如今宗谱翻出,久在田园的荣王亲自作证,有先帝的亲笔密旨,又是永穆帝金口玉言,谁还敢质疑?满朝惊愕之际,许多人亦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,盛煜为何年纪轻轻便格外得圣宠,身居玄镜司和中书要职,对章氏步步紧逼,权柄直逼东宫。

    惊愕过后,又贺永穆帝和盛煜父子团聚。

    满朝笑容恭敬,唯有梁王笑不出来。

    他的心里只有痛悔。

    当初盛煜被破格擢拔为中书侍郎时,他与淑妃皆以为是永穆帝为驱使盛煜而给的甜头,以至于盛煜战胜回京后忽然远走,数月不归朝堂,他也以为是鸟尽弓藏,卸磨杀驴,遂按兵不动,甚至暗自窃喜。

    谁知道,如今竟会来这么一出?

    但痛悔又能如何?

    别说是他,哪怕是久在宫闱的淑妃都猜不到盛煜还藏了另一重身份。而今两人皆是庶出,同样居于王位,盛煜有重权在握,在斩除章氏时立下赫赫功劳,永穆帝处心积虑地栽培器重,帝心偏向哪里,不用想都知道。

    梁王的东宫之梦如同泡影般,被这封诏令戳得霎时破灭。散朝后匆匆去椒香殿,乍闻消息的淑妃不敢置信,仿佛被雷噼了似的,惊愕过后半晌都没能说出话来。

    曲园里盛煜倒是稳得很。

    诏令既出,王位和前程倒在其次,于他而言,最要紧的事仍在宫里。

    这日早朝过后,父子俩齐往冷宫而去。

    正是暮春,皇宫各处繁花如簇,蜂围蝶绕甚是热闹。冷宫外的荒草亦疯狂生长,明媚春光里生机勃勃,便连囚禁废后那座院落里的树都葳蕤繁茂,绿荫参天。

    父子俩徐徐走近,内侍恭敬推门。

    阳光照在残破的地砖,明媚得耀眼,角落里有猫窜过,不知是何处养的,矫健利落。

    而正殿门口,章氏却死气沉沉。

    跟上回永穆帝来探时那样,她独自坐在门口的阴影里,怔怔望着廊下繁密的树丛。那张脸却消瘦得厉害,原本保养得如同黑缎的头发早已花白枯燥,加之瘦得颧骨微突,皱纹更深,无神的双眼如同鱼目,一眼望过去,只觉鸡皮鹤发,几如七旬老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