按理说,宝鸾哭泣不睡,班哥该陪着才对,但他不是铁打的人,此刻也不是行军途中。几天几夜快马赶路,泡完温泉没有不睡的理,她已经到他身边,没有什么要担心的了。
再说,她非要偷着哭,他也不能时时刻刻盯着逼她不哭。不准人掉眼泪,未免太过霸道。
养足精神的班哥,这就准备去看看他的小善。
路不必多走,下榻掀帘,绕过花屏,往前迈十步就是她的拔步床。
宝鸾正在熟悉她的新侍女们,这八个人,言行举止好似宫里出身,做事伶俐,比她从前的宫人更为细心周到。
面对屋里人人一心讨好的笑脸,宝鸾说不出难听的话。
窗,是开着的。院子里,擅长上竿之戏和绳伎的妓者卖力地演出,因为是妓者,所以不能入正房,只能在雪地里表演。
此时,天才蒙蒙亮,冬日寒冷,大多数人家还在酣睡之中,公主府已经歌舞升平。
把戏敲锣打鼓地上演,各式新奇的玩意流水似送进房中,种种一切,只为搏公主一笑。
班哥在内屋的锦帘前站定,从半掀的帘子后,看到几个打开的宝箱金光灿灿,管事匆忙之下采办的东西无一物不精巧。
他满意地转开目光,见侍女们半跪在床前,奉茶劝食,话不算多,偶尔一两句还能哄得宝鸾笑。这就更满意。
挑的人不出差错,精心伺候,是班哥看重的头一件事。他要的是宝鸾舒心享乐,不是要她来受苦。
宝鸾坐在床上,还是不愿起。
起来就会见到班哥,她现在不是很想见他。
公主红肿的眼,无人敢相问,公主一声咳嗽,大家惊慌不已。
“快把大窗户关了,开那个小的,再烧两个火盆。”
“请大夫回来,再为公主瞧瞧。”
“快换上新烫的汤婆子,烧一壶浓浓的姜茶来。”
新仆们做事利索,伺候才见一面的公主,如同伺候多年的旧主。
宝鸾怏怏地,想让她们不必大惊小怪,一抬眼,余光处瞟见班哥从帘后走进来。
房中的热闹顿时消停,静得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。
宝鸾瞪直眼,水眸似被火灼,无言责备他怎敢当着人众目睽睽之下进她内房。他身上衣着不整,雪白的里衣有皱折,连外衣都不穿,落在宝鸾眼里,更添一层恼怒。
羞恼之后,她不由想到房里这些人,该如何对她们说,这个人,不是外人,是她的哥哥?
宝鸾开口之前,侍女们已经摆出恭敬的姿态:“郎君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