箫娘亦体会,叹了一声,眼珠子骨碌一转,“嗳,要我说,你去与你那继母说一说。你那继母不是忌讳你在家中招赘女婿分了弟弟的家财?你请她帮着耳边吹吹风,她必然肯的。”
绿蟾沉吟一番,这倒是个法子。天暗前送了她去,便走到继太太房里将此事说了,继太太岂有不好的?转头往陶知行跟前去说。
却怪,陶知行这一遭倒没一口驳回,只坐在榻上沉闷着摆袖:“这事情我要细想想,她不是你亲生,你只管把她往家外头推,却是我的心头肉。我得好好想想。”
继太太翻着白眼去了,陶知行久在榻上思索,半晌长吁,正就把老管家吹了进来,“老爷,济南那边买银的定钱已经到了,等着您检点了,咱们就好与仇大人那边,着手运粮了。”
“慌什么?”陶知行剔起阴沉沉的眉眼,“晚几天早几天,这事情也得明年才能了结,不急这一时半刻的!”
老管家恭候榻下,见他攒愁,小心探问:“老爷是为姑娘的事情发愁?”
提起陶知行便长叹:“隔壁何家想求娶绿蟾。”
“老爷不是一向张罗着要招赘女婿?况且这何大人,与咱们家,不是一向有些嫌隙?”
“想么是这样想。可如今,好人才不愿入赘,不好的我又瞧不上,耽搁得绿蟾都十八了,再不出阁,她的脸面哪里搁得住?何家虽瞧不上我为商,可那个何盏,倒像是真心,绿蟾给了他,也不怕受他苛待。”
“老爷说这话招笑,谁敢苛待咱们家小姐?咱们家虽无权,可有的是银子。”
陶知行有些落拓地笑一笑,慵慵歪沉了身子,“自古商不与官斗,有钱什么了不得,只要朝廷治个什么罪,这副家财还不都是国库的?怕就怕真到那一天,绿蟾反跟着我遭罪……嫁她出去也好,也好……”
他把眼轻阖,遥遥手,“算了,不说了,走,检点银子去。你使人去请仇九晋来,横竖银子也是他们家的。”
陶知行行商多年,对时局总有些敏锐嗅觉,隐隐的,他感到大厦倾倒之势。覆巢之下无完卵,或许真只能将绿蟾发嫁出去,才能保她一世平安。
比及日影将坠,人烟尚且熙然,陶家南京城的银楼依旧客往繁杂,后厅内却显得宁静。
屋檐拉着斜长的影,白花花的银子码得齐齐整整,映着髹黑的好多大箱。仇九晋拔着靴走过,与陶知行椅上吃茶。
老管家旋即递上账册,“这里是济南府那边一万五千两的定钱,请大官人清点。”
仇九晋端着茶盅摆摆手,满面和煦,“倘或这点都信不过世伯,我父亲也不会与世伯来往这些年了,不点了,装车就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