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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是就在刚刚一瞬间,他忽然又恍然大悟起来,虽然眠雨是个蠢丫头,但是像崔云这样精通世故的人,是不会犯这些愚蠢的错误的。

    他自己才是那个自作聪明庸人自扰的人。

    就在刚才,季青雀立在台阶上,和崔云说话,谢晟立在不远处的树下,阴影黯淡地覆在他身上,描摹着他高挺的鼻梁,使得这个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年轻人,显出一种近乎冷峻凛冽的轮廓线条。

    可是他静静看着季青雀,又望一望不远处的长街,眼睛里始终带着一种不紧不慢的笑意,也许是灯火映了进来,使得他的眼睛像是镜子一般,溢满灯火,璀璨温柔。

    张秀才很清楚这只是一种柔和光影带来的错觉,把这个姓谢的年轻人那危险的本性修补的也温暖动人,可是这个年轻人就这样笑着看向季青雀,季青雀也面色平静地提着灯笼,款款走到他身边,两个人就这样一语不发,又头也不回地,融入人群里,成了这个欢乐繁华的节日的一部分。

    他们明明是这样奇怪的两个人,就像天性里就有一部分与大多数人都不一样,以至于他们无论在任何地方,都会被人第一眼注意到,然后被迅速警惕起来。

    从这一点来看,谢晟比季青雀更好一些,因为季青雀从来都对此毫不掩藏。

    可是在那一刻,他们两个的背影看上去竟然如此的寻常,仿佛和这个欢喜节日里的任何人都没有什么分别,就好像……他们也能够感受到这些寻常的快乐一样。

    独眼男人也长出一口气,不知道想起什么,脸上闪过一丝怅然,他回头,望见眠雨,不由得一阵无语:“……你又在干什么啊。”

    小姑娘不理他,只是伸长脖子,望眼欲穿地望着来来去去的人潮,好像只要她看的够认真,就能从里面找到她家小姐一样。

    崔云却已经笑着走进门槛,悠悠道:“好啦,已经没我们的事了,回房喝口热茶,暖暖身子吧……但愿今夜不要下雪啊。”

    —

    街上繁华至极,火树银花,附近城镇的人也听说了这件盛事,也携家带口纷纷赶过来,摩肩接踵,人头攒动,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快乐的笑意,暖意融融。

    树上挂满形态各异的灯笼,小孩子手里也举着鲤鱼灯兔子灯,而目之所及,最多的还是河灯,水道飘满大大小小的河灯,按照古老的宛地习俗,河水上游的少女们放下河灯,传给下游自己心仪的男子,若是那男子拾起这盏灯,便说明他们的姻缘上天也认可,美事便可成。

    漆黑的河面上,无数河灯随波漂流,闪闪烁烁,明灭不定,犹如倒映星辰。

    谢晟走在路上,忽然有人笑着喊了一声:“小兄弟,你回头看看啊!”

    他下意识回过头,只看见靠近他的河岸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聚满了河灯,一盏又一盏,彼此轻轻一碰,在水面上打着旋儿,摇摇晃晃,灯火摇溢,还有许许多多的莲花灯正顺水而下,向他飘来,对岸的小姑娘们叉着腰,笑嘻嘻地看着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