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走出客馆,冷风嗖嗖一吹,忽然发现不对:她割的,可是自己为数不多的夹袄!
恒娘低头看着自己的袖子,此时袖口松散,里头填的芦苇絮子见了天日,争先恐后往外钻。阳光下纷纷扬扬,似落絮片雪一般,好看得紧。
一腔豪情全跑到九霄云外,瞠目结舌,后悔不迭。
客馆进出学子,便见到一个苗条的青衣女子,走路时右手紧紧捏着左手手腕,姿势奇怪,不免都多看两眼。
恒娘一边躲着人,照着西门方向,拣了偏僻小道走。一边憋气,把这笔账一股脑儿记在盛娘子身上:若非她一番气得人暴跳吐血的说话,自己何至于热血上头,干出这种傻事来?
不知走了多久,忽然看到前面一堵院墙后,鬼鬼祟祟站了两个人,两颗脑袋凑到一堆,不知在咬什么耳朵。
恒娘松开手,下意识想去擦一擦眼睛。莫非是她眼花?这两人怎么走到一起去了?
芦苇毛飘出来,在她鼻子边上打了个旋。她猝不及防,打了老大一个喷嚏。
墙角两人一惊,一起抬头看她。一个说:“恒娘?”
另一个说:“是你?”
恒娘赶紧抓住袖子,朝两人笑道:“月娘,这位娘子有些眼熟,你替我介绍介绍?”
蒲月一皱眉,跟身侧女子低头说了两句,那人盯了恒娘一眼,转身走了。
蒲月这才迎上前,也笑眯眯道:“恒娘怎么今日打这里走?”
恒娘朝那个花枝招展的身影努努嘴,笑问:“月娘,你如今越发长进了,居然跟这种不正经的女人混在一起?”
蒲月一撇嘴:“这是金仙子,你当初还靠她与顾少爷的事,赚过一笔的,这就翻脸不认人?什么正经不正经的,都是女子,我劝你说话客气点吧。”
恒娘被她这个「都是女子」说得不服气,头一昂,眉一挑:“虽说都是女子,人家是头牌花魁,什么活也不用干,就能吃香喝辣,穿金戴银。你我呢?累死累活也不过将就过日子。你想跟她们都是女子,小心人家还看不上你这个良家女子呢。”
想起她毛遂自荐与宗越做妾、又勾搭仲简的劣迹,顿了一下,不怀好意地加了一句:“你是良家吧?”
蒲月朝她翻个白眼:“怎么?我听说你曾经口出豪言,天下女子都是周婆。言犹在耳,这就把人家金仙子给踢出去了?恒娘,我瞧你这人说话不太信得过呢。”
这话叫恒娘怔了下:金仙子这样的人,也是周婆?
不由自主,张嘴就辩:“谁叫她们自甘下贱?周婆说的是受了不公平对待的正经女子,不像她们,自己乐意去做男人的玩物。”
蒲月笑问:“你去逛过院子?否则怎么就知道她们乐意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