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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他素日胆小,账本都是嫂嫂管着,心里从没有计较过钱。

    小娘的琴艺哄得他耳热,文人两三首臭诗捧得他高兴,白花花的银子掷出去,听不见响也是有的,没了钱短手短脚,在榻上磨着求嫂嫂开恩,也是有的。

    谈起家里的日常用度,他一概不知,柴米油盐火烛费,一毫一厘从不上心,唯独小婢女今日抹了什么发油他闻得清楚。

    裴迎不明白,窝囊废哥哥怎么可能扯进这种事。

    按照大骊皇帝的脾气,这是要杀头的!

    嫂嫂说:“生怕他在都察院受苦,我求了我爹,依托旧关系照了一番,让他有口热汤喝,别让狱卒老吓唬他,你哥哥身子骨弱,又胆小,牢里脏的病的,又冷又湿,他夜里睡不安稳,不知被折磨成什么样了。”

    裴迎也是个没主意的,手脚冰凉,是啊,哥哥万一被吓出病来,或是染了恶疾,说不定真就死在里头了。

    裴迎在家中待到夜里,直到裴老爷回来,才弄明白发生什么事。

    月前,一名吏科给事中上奏“京债之风横行”一事。

    这也是大骊官场的老顽疾,年年都有大批官吏进京候选,这批新科或是改任的官吏并非一来便能领取俸禄,而是要经历漫长的观政期。

    这期间,一无进项,二又有各类车马交际,衣食住行的钱账明目,令人难以负担,若不是家底殷实的,便是舍下脸面叫妻族供养,手头紧巴巴,清贫不堪,哪有做官的风光模样?

    银子实在短缺,苦熬不下去,只好借京债。

    吏部常年供养了一批清贵公子哥儿,多数没什么本事,承蒙父族荫庇,进来谋个一官半职,裴迎的哥哥也在其中。

    这帮无赖纨绔如一群秃鹫,手里头有钱,便筹谋着给人放账。

    裴迎问起:“既是放账,钱庄也有这样的营生,怎么偏抓哥哥。”

    裴老爷抚膝,叹气道:“大骊律法,每月取利不得过三分,年月虽多,不过一本一利①,而他借与新选官员,每月十五利,不消一年,只六十两,连本就该三百两②,其中利息高额,七扣八扣也常见。”

    “陛下为了遏制京债,下令给赴京官员预支道里费,可是巨利诱人,朝中有人顶风作案,再所不惜。”

    一桩桩利息分析得触目惊心,裴迎额头遍布冷汗,知道此事重大,大骊暴君向来厌恶贪官污吏,重典治吏的雷霆手段,轻则发配充军,重则砍头。

    她不能明白,哥哥为何要铤而走险?

    嫂嫂有孕在身,本来听不得这些,她却拽开了侍女的手,情绪激动,哽咽道:“阿昀他没做过这件事呀!阿昀胆小心善,又是个糊涂人,他连家里一盏油耗多少钱都算不明白,他是被人黑了。”

    “阿昀性子耿直,这几日我见他回府时闷闷不乐,一问才知,他看不惯旁人行事,常与同僚争执,非要分个是非曲直,一定是有人诚心栽他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