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芍只以为厂督进食不喜人围看,也慢慢垂下脑袋,就差将整个小脸都贴到瓷碗上。
四四方方的食桌,靳濯元坐在她的左侧,见她乌发险些落在碗里,便抬手替她拢好长发,又托起她的下颌:“没人瞧你,敞开吃。”
陆芍舌尖舔了舔下唇,原来厂督是在替她瞪人。
“谢谢厂...”
话说一半又咽了下去。
底下的人都唤他一声“爷”,陆芍却磕绊在了称呼上。
她实在没脸在大庭广众之下唤他一声“夫君”。
所幸靳濯元此时并未计较此事,称呼可以慢慢教,半月左右的光景,还怕教不会?
*
厂督教她敞开来吃,她却不敢当真吃足,先前有过果腹后晕车马的经历,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劲儿,她至今还记忆犹新。
纵使今日胃口再好,她长了记性,只吃了七八分便撂下筷箸,余下的空隙,待到晚间再填也是无碍。
这一路并非走得官道,而是抄了林间的近路。
颠簸的滋味儿并不好受,亏得她今日没有随着性子进食,又在午后含了酸梅子,难受归难受,却也不是那么难耐。否则呕吐时弄脏马车,厂督一定将她从马车上丢下去。
日暮时分,马车停在一家阔面的客栈前,相较于昨夜的落脚之处,这家客栈的来往行客多了不少。
因着抄近路的缘故,马车一路疾驰,足足比原定时间早了一个时辰。
这一时辰,陆芍也未闲着。昨日没能沐身,今日又赶了一日的路,虽未出甚么汗,到底浑身都不舒坦。
流夏和云竹二人都被留在府中掩人耳目,此行余州,身侧未带一个侍婢,她想沐身,只好自己去讨热水。
甫要出屋子,便瞧见靳濯元从廊道上走来,问了声去哪儿。
陆芍如实同他明说。
“不是昨夜蹬被褥染了风寒?”
陆芍扭捏着说道:“拿热水泡泡,也能祛寒。”
他转身吩咐诚顺,诚顺去了趟大堂,店小二动作利索,不过一会儿功夫,便将沐身的热水摆在屋门口。
热水以木桶盛装,足足一桶,约莫四十斤重。
陆芍推门去提,提了好几回,都只能趔趄地走上几步路。后来实在没法,只好将主意打到厂督身上。
她撒娇时惯有自己的章法,小手一勾,乌溜的眸子一眨,靳濯元便咬牙替她去兑热水。
兑完后,陆芍拘谨地站在屏风前,只等他出去,舒舒服服地卸了一身倦累。可他却是拿起搭在浴桶边缘的帨巾,伸手扬了扬:“还有甚么事,咱家一并伺候芍芍洗了吧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