陛下令郗翰之自寿春移镇姑孰。
因征战不断,晋室疆域常变,更换治所本是常事。然自寿春到姑孰,却大不一样。
此二地,分居一南一北。
寿春位于江北,离建康稍远,又曾是边疆,可驻重兵;而姑孰则位于江南,因紧邻建康,不可屯兵。
若要郗翰之移镇姑孰,便意味着要令他携家眷跨江南下,而手中北府兵则要留在江北,遥听指挥。
天子此举,实则是借机遏制,教他不能轻举妄动。
众将士方才的那点欣喜忽而烟消云散,望向使者的目光也自方才的振奋渐渐便作愤怒。
郗翰之却隐而不发,从容接旨,命亲随将使者送往驿站中暂歇,自己则留军中,对众人稍加安抚后,方策马回城中去。
这一切本都在意料之中,他眼下所需做的,当是将隐藏在身边的眼睛寻出。
☆、阴霾
刺史府中, 从来都早起的刘夫人,因饮了安神汤, 点了安神香, 竟一下睡到天大亮时方醒。
婢子们早已在外等候多时, 见她醒来, 这才入内服侍她梳洗饮食。
红夫每日里都来问安, 今日亦然, 只是入内时, 她的眼底隐隐有因劳累而生出的乌青。
刘夫人见她如此,不由心疼:“昨日本是我难眠,半夜里扰得你也没睡好。”
红夫坐到刘夫人身边,亲手帮一旁的婢子们一同往桌案上布菜,闻言微笑摆手道:“老夫人不必如此说,我年纪尚轻, 身子好, 偶有几日没睡好, 也无碍的。”
刘夫人饮了口热茶,边吃粥饼, 边担忧道:“红夫,你昨夜可曾听到什么动静?近来好几回, 我总觉得夜里迷迷糊糊的, 仿佛有人进了我屋中来,似在寻着什么东西。”
红夫持箸的手一顿,眼底闪过暗芒, 摇头道:“我未听到动静。老夫人昨夜点了安神香,只怕外头打雷也不一定能将您唤醒,哪里还能听到什么动静?大约是梦里吧。”
她眼珠不动声色在屋里流转片刻,道:“老夫人屋里可有少了什么东西?”
刘夫人忙四下看了看,余光略过妆奁角落中的几片素白,摇头道:“倒也没丢什么。”
自那日后,她又接连收到儿子的另外两封信,无一例外都放在那一处。
红夫暗松了口气,笑着宽慰:“若真有人夜里闯入,又怎会什么也没丢?老夫人多虑了。”
二人慢慢说这话,待刘夫人用罢朝食,郗翰之便回来了。
他未先回寝房更衣,而是径直奔刘夫人处,那张染了尘土的白皙俊容间,难得显出几分凝重之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