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知想到了什么,他嘴角带出了一丝笑意,清咳一声,整个人焕发了光彩,微踱出两步,又转头对识画吩咐:“夫人如今在哪处房屋歇着?我去看看她,还是要听听医家怎么说才是。”
识画“咚”地跪倒在地,叩首三下,不再抬头,抖着声回禀:“主子爷,夫人已经驾车去了陶府。她留下流光,让下奴转告您,和……和离书放在您书房里了。”
恍然不觉时光过,在顾凝熙的感觉里,他明明只是放娘子冷静了不过一盏茶功夫,怎么就天翻地覆了?
他死咬着自己下唇,僵硬扭脖,看向刻漏,居然已经过去了三刻钟?
“夫人…夫人,什么时候走的?”顾凝熙不知该问些什么。
识画一一交代说:“夫人从正房出去,径直到了您书房,研磨留字,片刻功夫后,便出府登车。算算时辰,夫人此刻说不定已经回到陶府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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陶心荷坐在顾府马车上,觉得平日稳当的路途也颠簸到头晕目眩。
披蓑衣戴斗笠的车夫专注盯着湿滑路面,完全不敢催马,一声不发。车厢中只有她一人,没带顾府原本的丫鬟们,晴芳不知为何没回府,她也顾不得了,稍后再说。
车厢内宽敞封闭,她觉得心力交瘁,实在支撑不住,看看闭紧的车门和严实的车帘,再三告诉自己,无人看到她的窘迫狼狈,终于一点点滑倒,软软侧躺在车板上。
全身贴伏着,更能感受到拉车马匹稳健的跃动,反衬出她的急促心跳,陶心荷费力抬手,如举千斤,停在额角轻按一阵后,再擦去眼角不知何时积攒的泪水。
哭什么呢?
也许,从顾凝熙举止异常开始,她就隐约预知到,会有这么一天了吧。
只是不想承认而已,她陶心荷为他一再退让至此。
他多番瞒谎,不过软语交代情由,自己就谅解翻篇。
他说认义妹,自己不置可否,连别家女子送他的私密物件都不追究。
他想看别人脸庞,自己还在想办法周全,他却自顾自决定“纳妾”,终于像是一记携风凌厉的耳光,打醒了她。
陶心荷翻身平躺,仰起脖颈,使劲瞪大眼睛看着车厢顶部,眼周胀痛之下,感觉到泪滴好像如愿以偿憋回去了。
她斥令自己,和离书都留下了,不许哭。一刀两断,做得对!
顾凝熙言而无信,主动许诺,宠她多年,害她陷入了一双人的梦境里,付出满腔情意,脑中勾勒的人生图景都是夫妻成双。